第63章 第 63 章(2 / 2)

“不是。”元衿歎了口氣,轉過頭來看向康熙,“是都不想。”

她這一眼,沒有往日那般的光彩。

已經很多年,康熙習慣這個女兒活潑可愛會笑會鬨的樣子,即使生病了撒嬌也是惹人憐的,可就剛才那一眼,康熙心底泛出從未有過的複雜心情。

連帶舜安彥都為她的答案冒出了些心酸。

“能說說為什麼嗎?”

元衿直接跳過了這個問題,轉而問:“為什麼漠北這個選擇,皇阿瑪不問四姐呢?”

康熙沉默了一瞬,元衿搖搖他的袖子,“皇阿瑪,開誠布公。”

“那皇阿瑪告訴你為什麼,你也告訴皇阿瑪為什麼行嗎?”

“沒彆的選擇?”

“朕不是你五哥,這麼好騙!也不是你四哥,對你心軟。”

“那拉勾!”

元衿伸出小指,康熙和她隨意地勾了下,示意她趕緊。

“女兒就隻有這兩個選擇嗎?這兩人……女兒和他們都沒到這份上。”

“婚嫁哪有什麼到份上的,你能和他們相熟多年,已經很好了。”康熙給她掰著手指數,“你的哥哥們娶福晉,哪個提前看過?還不是照樣都過上日子了?”

康熙大手一揮指指不遠處的舜安彥,“佟某人,你哥哥們公認的在你麵前晃得和哈巴狗似得,人這麼多年長在大夥麵前也沒長歪,不比你那幾個隻在紙上了解、沒見過就來京成親的嫂嫂們強?”

遠處被波及的舜安彥,在聽到“哈巴狗”三個字時,和彥尋對視了眼。

他無聲地用唇語對彥尋說:“給你做奴隸,做到我是你主人的哈巴狗。”

彥尋白了他眼,還用爪子撓了下他,仿佛是很不客氣地回答:“你就是,老實點!”

元衿則撇撇嘴,“嗯,是,大哥為了生沒生小阿哥和大嫂嫂天天吵,太子哥哥進洞房和進牢房一樣,三哥過得還行,四哥最多就是相敬如賓,五哥出去那麼天連封信都不給新嫂嫂寄。這都沒什麼,反正他們以後還能娶側福晉納格格,可我呢?我能納側額駙嗎?”

“什麼亂七八糟的!胡言亂語!”

元衿虎著臉說:“本來就是嘛!我可知道額駙們納妾的也不少,大姐二姐就不提了,蘇赫的母親就是公主,他有好多個庶出弟弟妹妹呢。”

康熙哈哈大笑,“就這?這還不好解決,你可是皇阿瑪的掌上明珠,不想讓額駙納妾你進宮找皇阿瑪哭,就剛才在秋千上那樣擺一遭,再叫上你皇祖母你哥哥姐姐們,敢納妾打到他不能下地,讓他這輩子看見母蚊子都怕。”

元衿莞爾,“皇阿瑪您就瞎說吧,我可記住了,大姐二姐回頭府裡要納妾,我就拿這招來對付那兩額駙。再說了,打斷腿,能把心思打斷嗎?哼。”

“哎,原來是這樣,小元衿長大了,知道挑額駙真心最重要。”康熙刮了下她的鼻子,“怪不得幫你三姐爭了這麼多年,原來是把詩經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讀心裡了。那皇阿瑪不催你挑了,你再好好看看,看誰能一心一意對你。”

這麼一笑一鬨,顯然這個二選一的事康熙就打算這麼先糊弄過去。

元衿懶得和康熙這個鐵直男多解釋,隻追問:“該您了,皇阿瑪!那封奏章隻說是公主,為什麼不能是四姐呢?四姐比我強乾,我這麼脆巴巴的……您還不知道?”

康熙靠在城牆上,長歎一聲,又抬手摸摸女兒的頭,“你四姐功夫好性格強,的確適合那山高水遠的地方。但有一點她不如你,元衿,你比她適合巴拜特穆爾。”

“皇阿瑪,這是什麼意思……”

“你知道朕為什麼這麼多年,從不攔著你去福君廟嗎?”

元衿搖頭,其實這事她也不明白,除了她,暢春園所有人避福君廟如避瘟疫,連內務府和太監都很少踏足那裡。

康熙冷笑了聲,“因為你來來往往福君廟這麼多年,幫過他這麼多次,卻從不在朕麵前提起他。你比宮裡任何孩子都有分寸,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巴拜特穆爾是個隱患。”

“我……”

“彆和朕打馬虎眼,你會不知道巴拜特穆爾挨餓挨凍挨打嗎?但凡你那些哥哥姐姐們誰吃過他受過的那些苦裡的一星半點,你早八百年就打到清溪書屋來了,但巴拜特穆爾呢?你說過嗎?你和你皇祖母說過嗎?你和你四哥五哥說過嗎?”

在康熙的連聲質問下,元衿低下了頭。

而遠處的舜安彥則是無奈地合眼,微微搖了搖頭。

原來,最清楚元衿的人竟然是康熙,他不愧是帝王也不愧親掌天下三十年,他才是看明白了元衿的明白的人。

蠢人隻有他鄢某人自己。

元衿清脆的嗓音隨風而來,她朗聲說:“他是羅桑丹貝堅讚法王座下神童、賽音諾顏汗部親王圖蒙肯長孫、烏喇特大薩克旗旗主長子、出生時佛光普照,一歲能誦佛經,三歲便能寫經,五歲通曉滿蒙藏漢四種文字的神童巴拜特穆爾。我第一次拿到他寫的佛經時,趙進壽特彆高興,和我說了這一長串的名號,我當時頭都暈了,這是什麼人呢,得有這麼長的頭銜。後來我知道了,他還有個與噶爾丹有親的外祖家,嗬,這種人不會是個簡單的喇嘛。”

她閉上眼,無限委屈地說:“我都知道,不用你說出來。”

康熙眼角微紅,心疼地把元衿抱在了懷裡,“算了算了,既然你現在沒有心思,就不提這事了。”

“那四姐呢?”元衿悶悶地問。

康熙沉吟了片刻,“她不能嫁給巴拜特穆爾,她壓不住這個心思叵測的東西。”

“為什麼一定要嫁呢?”

“不嫁怎麼去漠北?小孩子彆瞎說,漠北這群人都是紮根在那兒數百年的,要奪他們的權,得先進他們的部落。”

“可這麼些年,噶爾丹是您打跑的,救濟糧草是朝廷撥的,紮薩克是理藩院去劃的,怎麼到了管人還得借他們的名,和他們商量著來了?他們這些年是商量著和朝廷一起出兵了,還是商量著和您一塊出銀子養流民了?”

康熙掐指一算,覺得元衿說得倒也沒錯,自己為了那些個破人破地花了流水般的銀兩和兵丁,到頭來還要和他們商討共治。

這事還真有點冤大頭在身上。

但……

康熙還是苦口婆心地給元衿解釋:“漠北是個很複雜的地方,那裡與準噶爾交界,未來還要不斷用兵。”

“黑龍江打紅毛子可以設將軍,喀爾喀前哨打準噶爾不能設將軍嗎?漠北諸部如今人口不過十萬,兵丁不過一萬,還缺衣少食連年戰亂,理藩院每年都在加派駐兵,還想在前線築城屯守,遲早會效仿黑龍江事宜設將軍統帥。”

康熙皺眉,“這種軍政要事誰和你說的?”

“舜安彥。”自從與四公主約定要替她要來遠行漠北,舜安彥把能搜羅到的外藩事宜都找了來,“公主代表天威,將軍代表兵威,壓住那些地頭蛇,不是更好嗎?難不成您放心把八旗兵丁交給什麼法王什麼汗?”

康熙把元衿放開,指著遠處的舜安彥吼:“舜安彥,你這一天天的沒事乾呢,歐羅巴剛去完,又惦記上蒙古了?”

元衿在康熙身後探出頭來,“能者多勞,鄢少爺記憶力好,多用用功嘍。”

舜安彥對元衿這樣出賣自己的行為絲毫不慌,從善如流地抱著彥尋跪下認錯:“奴才有罪,一罪不該與公主多嘴奏章,二罪不該給公主出謀劃策,三罪不該雜學太多四處打探。”

康熙瞧著他這認命到貼地,處處維護元衿、還不忘抱著那隻賊貓的樣子,太陽穴突突的疼,“舜安彥,佟國維知道你這副德行嗎?”

“奴才自從自請去歐羅巴以後,發生什麼事,祖父都不再奇怪了。”

康熙揉揉眉頭,想想也是——當初舜安彥一走三年,佟國維每每說起都是震驚不已,多番明裡暗裡在禦前暗示,若自家孫兒回來後還有什麼奇思妙想、突發奇想,請主子爺務必提前給他這個老骨頭知會聲。

連帶上次給元衿放煙花的事也是,康熙敲打完佟國維讓他回去管管,沒出幾天佟國維跪在他麵前老淚縱橫地認錯:管不住,腿長孫子身上,自己年紀大了實在管不住。

還把鍋扔給了他,說:主子爺最最聖明,百忙之中麻煩多多管教,既然不想讓他出現在公主身邊,就請主子爺早點動手,愛把舜安彥扔哪兒就扔哪兒,怎麼忙怎麼安排。

康熙無奈地笑笑,指指元衿,“去,把你的貓抱走,朕和舜安彥說幾句話。”

“啊?皇阿瑪,剛才說的事……”

“軍政大事是一句話就能定下的嗎?你給皇阿瑪點時間,多想一想。”康熙戳戳她額頭,“你說的還算可以,皇阿瑪聽到了,先回去,陪你皇祖母用早膳去。”

元衿本來就沒想過康熙能當即答應,能鬆口一句“還可以”已經很不錯了。

她拍拍手把彥尋叫來,扔下舜安彥飛奔下城樓。

康熙揮揮手,叫舜安彥過來,他指指元衿下城樓的歡快背影說:“朕希望自己的女兒每天都這麼高興。”

舜安彥由衷地跟了句:“奴才也希望。”

“是嗎?”康熙突然陰陽怪氣地朝著他,“跪下,認罪。”

舜安彥以為康熙要繼續和他算剛才的罪過,老老實實跪了下來。

“萬歲爺,奴才深感過失,隻是五公主身子弱真的不宜遠嫁,那個巴拜特穆爾又居心叵測讓人不安。而四公主確有雄心,隻要加以人手,並以軍威,必能替萬歲爺轄製外藩。”

“嗬,朕沒和你說這個罪。”康熙一甩袖子,背著手俯視舜安彥,“你是朕的外家人,國舅爺的長孫,朕對你一直寄於厚望,蒙古是如今朝廷心頭第一樁要事,這事你多想是有功的。且朕讓你陪胤祺去蒙古接蘇赫,本來就是先試試你合不合適蒙古的氣候。”

舜安彥沒料到康熙這般說,無措茫然地抬頭問:“那……奴才的罪過是?”

康熙抬腳就往舜安彥屁股上恨鐵不成鋼地踹了一腳。

“你都跪成這樣了,元衿還覺得你以後會納妾,沒用的東西,怎麼就不能讓公主選你呢?”

作者有話要說:康熙的意思是:舜安彥聰明一世,跪舔多年,卻沒法壓倒性勝過那個禿頭,真的蠢到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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