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安彥臉上的笑藏也藏不住,趕忙打開木盒,拿起這張如珍寶的紙來。
可一張上好的紙筏上,隻有兩個字:多謝。
舜安彥:???
他把這紙翻來覆去地看,防著她寫暗語,火烤、噴水都試了一遍,卻連半個字也沒再瞧見。
元大小姐都不稀得落個款?
所以到底多謝個什麼東西!
舜安彥想也不想抓過一張紙,洋洋灑灑寫了起來:
我也不要看木盒裡是什麼了,公主殿下您那裡發生了什麼?有什麼事可以直說嗎?我火烤、噴水都試過了,沒有半個字,公主能否賞個臉?好歹落個款,可否?
已到法王駐地,見到敏敏了,餘下不表。
寫完不到一張紙,舜安彥卻實在寫不下去了,最後恨恨地落了個款:罪人盼複!
正在找信封和封印,他的門被敲響。
還未吩咐“進來”,他抬頭透過門縫看見了那道身影。
巴拜特穆爾?
舜安彥不知道他為何會來,但他如今已是朝廷冊封的紮薩克郡王,於禮他得立即相迎。
他起身開了門,朝巴拜特穆爾行禮,被他牢牢扶住。
“佟少爺,還是來吧,我們也是故人,這裡天高海闊,不如小酌幾杯。”
“小酌幾杯?”舜安彥笑了,“我並不飲酒,也沒想到您會飲酒。”
“草原上的馬奶酒而已,不濃,其實……”巴拜特穆爾的溫和笑容平易近人,“其實隻是想和佟少爺在外麵走一走。”
舜安彥見他這樣,似乎是有話要說,便請他稍等。
他走回房中,將寫給元衿的信蓋上封印,再提筆在信封上寫上“公主親啟”。
然後揣在懷中走到門邊叫信使來,“還是老樣子,快馬送京。”
巴拜特穆爾一直含笑等在一旁,他應是看到了信封上的字,但並沒有多問,在信使走後才走近舜安彥。
“佟少爺,請。”
“郡王,請。”
兩人並肩向黃昏的塞上草原走去,大漠孤煙,長河落日,舜安彥一走出駐地,不由便露出笑意。
“塞上廣闊,果然不同凡響。”
“佟少爺謬讚。”
巴拜特穆爾拍拍手,側邊跑出一匹白色的駿馬來,他從馬鞍上取下一張毯子,一個酒囊並兩個碗,然後盤腿而坐。
舜安彥也沒有再推拒,跟著坐在了他旁邊。
“郡王回來也有幾個月了,過得如何?”
“一半時間在給我父王發喪,另一半時間在這裡等著給法王發喪。”
巴拜特穆爾倒了兩碗酒,分了舜安彥一碗,自己拿起碗先喝了一大口。
“郡王是覺得塞上無趣了?”
“談不上無趣,隻是吵吵鬨鬨,沒個正行,這裡的人每次吵架都讓人頭疼。”
舜安彥垂眸沉吟了片刻,舉起酒碗和他碰了碰,“乾。”
他仰頭喝了下去,見底才停。
待巴拜特穆爾也乾了酒,他才說:“朝廷派我來有些事,正好你是這漠上最有學識的人,也和你說一說。”
“請講。”
“朝廷預備在法王駐地開設講學,廣收貧苦牧農的孩子入學,教授他們識字醫術及農桑,您如何看。”
“醫術和農桑嗎?”巴拜特穆爾喃喃。
“是,醫術和農桑。”舜安彥淡然道,“我知道你們會想,都在法王駐地了,理當傳授佛經,但安北將軍台此次出麵沒有這門。”
“朝廷出資?”
舜安彥挑了挑眉,“郡王竟然在意這個?”
巴拜特穆爾爽朗點頭,“當然在意,我父王久病部族寥落已久民生凋敝,此次漠北畫界我部又損失最重,法王駐地還是從我部劃走的,若朝廷再要我出資助學,我怕是得要給大皇帝上書了。”
“不用你出資,這筆錢安北將軍台出,在駐地讀滿一年後會輪著去歸化再去熱河,之後再放回漠上。”
“嗯,此舉有利我大漠子民,大皇帝仁德。隻是不知那書該如何?蒙文醫書農桑之書不多。”
“已有一批。”舜安彥頓了頓,“公主親寫,已送到漠上。”
巴拜特穆爾沉默了片刻後,略略點了點頭。
他似乎在忍。
舜安彥能明顯感覺到他的克製和隱忍,這是場無聲的較量——他不提,他也不提。
兩人隻是默默喝完了一壺酒,然後同時起身。
巴拜特穆爾收起酒囊和碗盞時,突然問:“佟少爺來前去了大召寺?”
“是,怎麼了?”
“如何?”
舜安彥笑了下,臉上的意思不言而喻。
“大召寺落寞了。”巴拜特穆爾平靜的雙眸裡終有了些瀾漪,“願朝廷能得償所願,在此地建起第二個大召寺,不,是比大召寺更輝煌的法王駐地吧。”
說完,他牽著白馬慢慢離開,大漠的落日跟隨他的身影一起消失在遠方的地平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