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利西昂(2 / 2)

“死後……”潘多拉輕聲重複,“凡人都會死。”

頓了頓,她看向赫爾墨斯:“而您是神明,與死亡無緣者。”

他頷首,在與潘多拉對視時驚覺她身上已經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隻是在伊利西昂行走了一段時間,觀察著周圍的環境還有住民的行動,她的精神就快速成長著。不論是神色還是措辭,初初踏上土地時的那份稚拙已經幾乎不見蹤跡。速度快得可怖。

眾神的傑作原本就不需要太多教導。

不論是他帶她來這裡的行為,還是他,都無疑是多餘的。

赫爾墨斯忽然想立刻逃走。他不至於無法察覺自己的異常。潘多拉有她的使命,而他也有無法違背的誓言。現在還來得及。但他又感到無處可逃。哪怕他腳上的神靴能讓他比誰都更快地抵達遠方,既然潘多拉在這裡,那又有什麼用呢?

見赫爾墨斯不語,潘多拉便看向西邊天空,輕輕繼續念出自然而然滑到舌尖的常識:

“到處都是神明。土地是蓋亞,天空是烏拉諾斯。日落是赫利俄斯駕駛的日車抵達這一天的終點,再過一會兒,塞勒涅就會手持火炬、操控著月亮的車架飛馳而來。他們都是許珀裡翁與忒亞之子,大地女神蓋亞與天王烏拉諾斯的子孫。”

她停住,側頭思考了片刻,不明白這些與神明有關的知識與她有什麼關係。

“赫爾墨斯,”她突然呼喚眾神信使的名字,和信徒不一樣,沒有帶長串的讚美前綴,不知該說是無畏還是單純地無所謂,“我有個疑問。”

“你說。”

她研究了一會兒自己的手指,才抬起頭看向他,臉頰和眼睛在流動的夕照中發光:“我是什麼?”

不等赫爾墨斯回答,她又來一個問題:“我是人嗎?”

這問更容易回答:“不是。”

雖然並非凡人,但與凡人極為相似。

“而我顯然和您不一樣,並不是不死的神明。”潘多拉微微笑了,赫爾墨斯險些以為她將奧林波斯眾神的計劃都已經看透,或是隻差最後幾步推導。

然而潘多拉迷茫地停頓了半晌,最後決定向他求助,流露出不問緣由的信賴,好像確信他一定能給出答案:

“赫爾墨斯,我是什麼?”

這回他幾乎不假思索:“你是潘多拉。”

獲所有饋贈,亦是眾神所饋贈。

潘多拉眼睫顫動了一下,她輕聲問:“那麼,為什麼我會誕生?”

為了懲罰狂妄的人類,給他們帶去勞苦與災禍。

“為了被愛,”赫爾墨斯罕見地為說謊而心虛,但他沒法給出彆的答句,甚至有那麼一刻連自己都騙過去,“為了彰顯父神宙斯的神通,傾倒世人,為所有人所愛。”

即便在一日成長許多,潘多拉距離理解神使給出的這個答案還有一些距離。她模模糊糊地知道愛是什麼概念。這份感性是阿芙洛狄忒伴隨魅力贈予她的禮物。但她的感情還非常淡薄,對眾神的話語、尤其是擁有言語權能的神使赫爾墨斯本能地信服。

於是她坦然接受了他的答案。得到答案就足夠,不再去細想那意味什麼。

赫爾墨斯突然朝天空中看了一眼,轉過身:“太陽下山了,我帶你去住所。”

他領著她來到山丘頂上的小屋。門前小小的一方沙地被橄欖樹環繞。

“你一定很疲倦了,好好休息。”

潘多拉正要搖頭,她並不累,她還有一些彆的想問赫爾墨斯的事。但不知怎麼,下一刻,強烈的睡意襲來,她的眼皮沉沉地向下落,抑製不住。

“睡吧。”赫爾墨斯伸臂接住潘多拉,將她放在小屋中的床上。他側眸看了一眼手中金杖,頂端的蛇頭在昏暗的屋內幽幽泛著細碎的光。

雙蛇杖還有一個用處:隻要輕輕揮舞,就能讓任何人頃刻睡去。

輕輕帶上小屋房門,赫爾墨斯足下一點,猛地朝初升的星辰之上飛去,又驟然停下。

“我知道你在那裡。”他漫不經心地揮動雙蛇杖,破除遮眼的戲法。

夜空之上,除了赫爾墨斯,又突然多了一道身影。他麵貌年輕,背後生有羽翼,身背箭袋,手中隨意地拎著一把短弓。

“厄洛斯,你在這裡乾什麼?”

對方笑眯眯地用問題回答問題:“你覺得呢?”

赫爾墨斯聳肩:“是你說伊利西昂太過無聊,缺少惡作劇的對象,這裡當然不可能有變化。我想不到你為什麼要來這裡。”

厄洛斯挑起眉毛,打量了赫爾墨斯片刻後搖頭:“你一直比我更擅長騙人,我都分不清你是真的不明白,還是在裝糊塗了。”他長長歎了口氣,沒轍地給出線索:“我當然是來看你的好戲的,赫爾墨斯。”

赫爾墨斯一怔,明白了什麼,臉色驟變。

司掌愛欲的神明狡黠地笑了,作勢拉開他的金弓,瞄準赫爾墨斯的方向,啪地鬆弦:

“沒錯,當然是因為我向你射出了一支愛的金箭,讓你愛上了宙斯為凡人準備的禮物。”

作者有話要說:* 被祝福的死者之地伊利西昂:本文添加了許多私設。伊利西昂有個通行譯名“至福樂土”,但是因為樂土在中文語境中有比較強的佛家聯係,外加也有稱伊利西昂為被祝福的平原的說法,所以就自創了“至福樂原”這個譯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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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瀟水靜逝、和鈴央央、怡儀、剁椒魚頭、王謝投雷-3-

之後基本晚6點存稿箱更新~第一次來衍生頻還是蠻忐忑的(對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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