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利西昂(2 / 2)

“怎麼可能。”赫爾墨斯垂眸,視線在山丘上的小屋上駐留片刻,“你說得沒錯,在這裡我最不缺的就是時間。我也可以抑製住感情,什麼都不做,等待金箭燃起的火焰自行熄滅。”

厄洛斯惱火地蹙眉。

真是何等頑固不化的傲慢!又或者……

“你在害怕,赫爾墨斯。我的力量讓你恐懼。”

對誰都露出友善笑臉的神使麵無表情,他拒絕作答,翠綠的眼睛在月光下顯得幽冷。

“如果你對自己那麼有信心,不如我現在就向沉睡中的美人再射一箭。”這麼說著,厄洛斯抽出一支銀灰色的鉛箭,“反正你不會愛她,如果她愛上你反而麻煩,不如乾脆讓她對你心生抗拒,以絕後患。”

赫爾墨斯立刻抬手,像是要阻止厄洛斯拉弓。

厄洛斯得意地咧嘴。

赫爾墨斯愣了一下。是軀體自顧自動起來。他任由手臂落回身側。

“唉。看在以往交情的份上,就這麼算了。”厄洛斯收起弓箭,“我原諒你的傲慢,畢竟你熱愛自由。但赫爾墨斯,我的小朋友,你就儘情煩惱掙紮吧,什麼事總要有個第一次。等一切結束之後,不要忘了和我分享你這一場夢中的甜蜜與心碎。”

不等赫爾墨斯作答,愛神就舒展羽翼,穿過天幕之上泛起漣漪的門洞,輕盈地消失在夜空繁星之間。

赫爾墨斯在夜空中逗留許久,才終於緩緩降落橄欖樹環繞的門庭。他踏著閃光的細砂走進小屋,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響。

潘多拉還在沉睡,毫無防備地沐浴在自窗洞傾瀉的月光之中。

他走到床邊,仔細凝視潘多拉,想要在她身上找出幾個缺陷,用來戰勝厄洛斯的箭傷,證明他確實不會被區區愛情蒙蔽。

但匠神親手塑造的形體麵貌沒有哪一處不是合宜的。即便潘多拉閉著眼睛,美神為她蜂蜜色的頭發還有柔軟的肌膚所增添的光輝依舊撩動心弦。

像被看不見的絲線牽引,赫爾墨斯以指腹輕輕觸碰她的嘴唇。

睡夢中規律的吐息落在他指尖,和唇瓣一樣溫暖。

這是他祝福過的嘴唇,可以吐出最動聽最合情合理的話語。然而潘多拉不太愛說話。言語對她來說也許反而多餘,因為她沉默的樣子也美麗得喚起敬畏。

但她呼喚過他的名字。被賦予靈智以來,在奧林波斯眾神之中,她隻念過他的名。

非常無聊的小事,但赫爾墨斯有些發抖。

正是這顫抖令他陡然回神。不知不覺間,他已經俯就下去,離貼上潘多拉的嘴唇隻有咫尺。他能看清她麵頰上的細小絨毛。她在他的眼裡發光。他分不清這到底是厄洛斯製造的惱人幻覺,還是月光的多此一舉。

赫爾墨斯立刻直起身,多心往身後看了一眼,提防窺視的眼睛。即便他清楚整座小山丘之上,除了他和潘多拉之外沒有任何生靈或是神明。

一聲歎息。

居然是他發出的聲音。赫爾墨斯不常歎氣。他以指尖勾住潘多拉卷發發梢,抑製住湊到鼻尖的衝動,立刻又鬆開了。然後他又一次想要歎息。

索性就這麼順勢墜入陌生的水域也沒什麼不好。反正是厄洛斯的伎倆。他原本就沒必要和愛神較勁。宙斯都難逃金箭影響,他為什麼要苦苦抵抗?

赫爾墨斯打了個寒顫。好險。

他依然難以接受自己竟然受暗算,被一支金箭耍得團團轉,言行和思考方式都逐漸脫軌。厄洛斯作為愛神的尊嚴需要所有生靈對愛臣服,那麼赫爾墨斯身為神使的尊嚴就是拒絕低頭。他隻會聽從父神宙斯命令,是來去如飛的過路人和看客,至於愛情乃至命運,都不應當絆住他的腳步。

頑抗到底大概會惹得厄洛斯發怒。但赫爾墨斯還不打算投降。

赫爾墨斯剛才沉浸在思緒中,此刻才發現潘多拉呼吸變得急促。她被噩夢困住了。她的雙眸緊閉,眉頭蹙起,向內蜷縮起來,像在躲避什麼東西。

不假思索,赫爾墨斯抓住雙蛇杖,朝著潘多拉點了一下。

她抽了口氣驚醒。餘光捕捉到赫爾墨斯的身影,像雛鳥歸巢,她立刻朝他靠過去尋求依靠。

赫爾墨斯並不打算向厄洛斯的惡作劇投降。

但他還是容許潘多拉鑽入懷中。

作者有話要說:* 阿芙洛狄忒和厄洛斯的譜係說法比較多,這裡主要參照赫西奧德《神譜》;但《神譜》也有自相矛盾的地方,總之此厄洛斯並非與卡俄斯、蓋亞、塔耳塔羅斯一起誕生的原始愛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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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洛斯:中我一箭也麼的事,彆在意,區區致命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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