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俄涅洛伊(1 / 2)

不死果閃光的甜香糾纏著在唇齒間融化, 火焰搖曳的暖光填滿餘光,好像整個世界都蒙上黏稠溫熱的蜂蜜,思維凝滯, 耳中一聲聲的不知道是心跳還是火星迸裂時的脆響。一切都在緩慢地燃燒, 隻有石壁是冷的, 神明的氣息掠過時刺刺麻麻的, 有些微寒涼, 又或許那其實是帶卷發梢勾起的癢。

潘多拉顫栗著,清醒了一瞬, 覺得好像不該這樣。是不死果的效果讓腦袋渾渾噩噩麼?她很快否定了。她隻是需要一個沉下去的借口。反正是夢, 不需要矯飾心思。但這是赫爾墨斯的夢。羞赧的情緒又搖擺起來。

她踟躕著,不自禁揪緊了赫爾墨斯的頭發。他抬頭, 綠眼睛裡的金環灼灼地閃耀,濕潤的嘴唇仿佛在滴蜜:“討厭的話,就告訴我。”

怎麼可能討厭。

甚至因為懷念而莫名其妙地傷感起來。

赫爾墨斯學什麼都很快,又充滿探究未知技巧的好奇心。潘多拉那點遊刃有餘的自信很快麵臨艱巨挑戰。不過對方好像也沒比她從容多少,沒一會兒就重新附耳過來,和她胡言亂語地撒嬌,同時逡巡著試探。

她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作答。

赫爾墨斯屏息一瞬,瞳仁專注地擴張,她看見自己因為俯衝而驟然放大的影子。

潘多拉仰頭,視野有些失焦。她無端地想到她模模糊糊看見的擊殺百眼巨人的那一道金光,利落有力, 一劍到底。好像一直這樣, 他能說會道,擅長強詞奪理顛倒黑白,但真到需要行動起來的時候, 絲毫不會含糊。

但這下這個夢要怎麼收場?災厄之力究竟落在哪裡毫無頭緒,這種情況下更難說服赫爾墨斯察覺這是個夢。

她一走神,赫爾墨斯就有點不高興,摸索著找法子使壞。

原本就不怎麼連貫的思路變得支離破碎。潘多拉索性放棄了。那就等他也醒來之後再說吧……

筋疲力儘後,昏昏沉沉地,她陷進更深一層的夢境。

那是卡俄斯替她填補的記憶,是發生過一次又不複存在的伊利西昂時光。但這件事她也很快忘了。她步伐輕飄地走著,四周是寂靜的夜,和死一樣安靜。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往哪裡去,但前方有熟悉的感覺在召喚她。是那感覺將她從睡夢中驚醒,引誘著她跨越入夜的至福樂原,跌跌撞撞地來到陌生無人的丘陵之間。

眼前是一座綠草茵茵的小丘。

她困惑地止步。

但是那無法抵抗的召喚就在前方,她遲疑地繼續前進,從一道看不見的屏障中穿過去,爬上平緩的山坡,撞進一個橄欖樹環伺的陌生庭院。前方有一座石屋,還有一座神祠般的建築。對她的召喚來自後者。

她無法控製自己的腳步,隻是朝著神祠走過去。

門竟然沒有上鎖,一推就開了,她跨過門檻,悄無聲息地走進幽暗的神祠深處,毫無猶疑,徑直走過去,就好像她知道應該尋找什麼。

她在祭壇般的石台前停下,恍惚地低頭,看向被供奉著的東西。

她看到了自己。

比閃電劃破天空更短暫的瞬息之間,她明白了一切。

應當被萊瑟之水洗淨的記憶突然間湧進靈體。她理解了自己已然死去。她記起短暫的人生與死。她辨認出身處何地。她意識到,她正麵對著自己冰冷的軀體。而正是這缺少靈魂的身體召喚著她--一個已然跨越冥河的幽魂。

死亡的奧秘是忘記。擁有過生之體驗的靈魂無法安於死亡。解藥隻有遺忘。銘刻於軀體的記憶本該隨著腐朽和化灰消亡。靈魂與精神剝離,依靠遺忘之水的清洗忘記前塵,最後在渡過阿刻戎河時忘記自己已然死去。

而現在,她違逆了死亡遺忘的戒律。

滲透她靈魂的死亡氣息咆哮騷動,頃刻之間,將她撕扯成數不清的碎塊。她隱約看到了石台上自己的軀體也一起碎裂了。

“潘多拉!”

啊,對了,這是她的名字。

突然之間,不止一個人闖進了神祠。

“果然是你!”

“你怎麼在這裡?”

黑發的青年與金發的男孩情緒激動,在互相怒吼著什麼。她好像認識他們,但是她在碎裂,每一片的她所存留的回憶不足以讓她記起來他們是誰。

“關上門!”

顫抖不止的手抓住她靈魂的碎片,將她收集進溫暖而昏暗的容器裡。

她看不見了,但是還聽得見外麵的聲音。

“這下完了……”青年失常地笑出聲來,語聲很平和,卻好像隨時會從內部潰塌,“法奧,是你打開了門?你為什麼要那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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