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回歸(1 / 2)

《欲買桂花同載酒》全本免費閱讀

轉眼三月裡。

長亭芳草,楊柳堆煙,季春金烏吐光,日下雪消風輕。

韋玉絜揀了個晴天,主動來小慈安寺看望華陰。

細想,出嫁五年,除了去歲八月青鵠代她作偽證致崔慎動怒斥她,這些年她還是頭一回主動離開崔府前來華陰處。

那會,她匆匆而來是作甚的?

想質問,想掙脫,想拚個魚死網破,誰也莫想安生。

但她的氣焰和膽量就那麼多,從府中到寺廟一路,已經慢慢泄了氣。

往昔很多年所盼,無非就是崔慎早點把她娶走,可以離開小慈安寺。

是故,待她下車入門,來到母親麵前。

盤珠念佛的婦人一句“來要說法的?”都不需要她回答的問話,就嗬住了她的唇口,隻餘戰栗緘默的蒼白搖首。

然身旁侍女臉上殘留的巴掌印是最真實的回稟,輕而易舉揭穿她來此的意圖。

於是,她便又被丟入暗室。

同她死去多年的真正的侍女在一起。

最開始的時候,青鵠會拿給她攪冰的湯匙一下接一下刺她胸口,好似當年她殺死她一般隨手拔了頭上的發釵。

她胸口疼的不能喘氣卻也流不出血。

青鵠很失望,不再浪費力氣刺她,隻頹然丟了湯匙,伏在她身上側耳聽她心跳,扯她衣衫摸她心臟的位置,“殺不死你,還可以誅心。奴婢去同崔家公子說一說,說說我們仙子一樣的姑娘,其實是血腥的修羅。殺人放火,滿身殺戮,祖宗不佑,律法不容。對,還有我們自家的公子,少夫人,他們都是執法捉賊的人,讓他們看看你,看看你真麵目……”

聲音慢慢低下去,似怨恨在消彌。

侍女從她身上爬起來,深深垂首緩緩跪下來,膝行拽住後退躲避的衣裙,泣淚連連,“姑娘不要怕,我知道也不全是姑娘的錯,姑娘也可憐得很。”

她抬起頭,現出一張蒼白的麵龐,雙眼無瞳隻剩兩個血窟窿,清淚化作鮮血汩汩流出,伸過來的手沒有皮肉,隻餘一節節白骨,愛憐地撫摸婦人麵龐,“人世昭昭,您要怎樣活下去呢?”

不待婦人作答,侍女便又重新撿起那柄湯勺,一下接一下刺她胸膛……

怨恨和原諒循環往複,似夢魘和蘇醒來回拉扯。

韋玉絜躺在那間暗室冷硬的地麵上,黑夜中任由青鵠過來,殺她誅她咬她抱她;天明見唯一的一扇窗,透過斑駁熹光,帶走青鵠容她喘息。

這樣的懲罰原在幼年時便已經開始,她在恐懼中習慣,又在習慣中抗拒。但是這一回有些不一樣,除了被關要求反省的時日過於漫長,她還在白日明芒中看見了更多的東西。

是崔慎。

他隨那抹破窗的白芒一起映入她眼眸。

他從驪山下來,周旋在官僚利益之間,或施恩,或威壓,或算計,終於將她拖出泥潭滌清汙垢,溫養在瓊華院丹桂飄香的四方天地裡。

她好開心。

但開心之時極為短暫。

她的母親轉眼又把她拽入這不見天日的境地。

所以,其實崔慎娶她也是無用的,擋在她身前護她在後院都是徒勞的。

因為治標不治本,拔草未除根。

想明白這個道理,她沒有再同以往被關一般,等健仆推門,攙她出去。而是自己起身,敲門喚人。

然後腳步虛浮如鬼飄忽,頂著要將她灼死的日頭,來到母親前麵,溫順低頭、認錯、請求寬恕。

*

是的。

正如此刻,馬車在山腳停下,侍女掀簾,她睜眼的一瞬,明媚的春光刺入她眼眸,她本能避開,卻又倔強迎上去。

那是光,她要抓住的東西。

遙望寺門,眼中晦暗不明。

山間的空氣原比城中要好的多,花草爛漫,樹野蔥蔥。風過,攜馨香使人心曠神怡。尤其是越往山巔走,環境越清幽,梵音陣陣越是撫慰人心。

她嘴角噙一抹嘲諷的笑。

似看清煙嵐霧罩中的寺廟,原是妖邪所化。相比這山風攜來的花香氣,她更愛崔慎身上的藥苦味。

於山門前滯了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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