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回歸(2 / 2)

是一個蜷縮在牆角的女童攔住了她,跑過來向她磕頭。

小慈安寺一年三次布施,寺廟周邊有許多乞丐,基本都是這般蓬頭垢麵,渾身臟臭,韋玉絜認不得她。

但她認出了女孩捧上來的食盒,是去歲中秋她隨手給她的。

原來是那個孩子。

食盒漆木描金,又是她用之物,自然乾淨無垢。但是放在小乞丐身邊數月,自然也早已臟的不行。

然韋玉絜定睛細看,上頭那油脂黑汙,瞧著並不像尋常沾染的,反似被反複擦拭後因未擦淨而殘留的痕跡。

韋玉絜掃過牆角其餘人,好歹身側還有裝食的破碗,笑道,“留著吧,不必還了。”

“乾淨的。”小姑娘頭一回開口說話,“阿姊讓我擦了許久,我每日都擦,乾淨的。”

乾淨的。

韋玉絜蹲下身來,看她花貓一樣黃裡泛黑的小臉,雞爪般嵌著汙泥的指甲,渾身破爛散發出腥氣餿味的衣衫,散了一半沾著不知是饅頭皮還是隔日湯餅的草鞋,笑意更濃些,以目示意道,“就是因為你把它護得乾淨,所以送你了。”

她起身離去,滿頭珠翠盈光,身上華裳蹁躚,環佩叮當裡帶起一陣香風。

嫋嫋似天上仙,慈悲如廟裡觀音。

女童又在叩首,婦人入山門拐道時衝她一瞥微笑。

她原是想揉一揉那個孩子腦袋的,再將食盒推入她懷裡,讓她拿得安心些,但到底沒有沒伸出手。

因為她才是乾淨的,韋玉絜不敢碰她。

*

華陰見韋玉絜回來,很高興。

大抵從發現她為了拒婚不惜自毀名節開始,華陰便一直在等這一刻。

她以她的第二個侍女相脅迫,讓她知曉她的威嚴;以崔慎及其家族為籌碼,讓她看清她的手段;以韋濟業棄女護子的行徑讓她醒悟,隻有母親是她唯一歸宿。

這不,暌違五年,她終於又主動回來她身邊,依在她懷中。

“上回已經認過錯,阿母還會同你計較嗎?”華陰將她扶起,拍拍身邊座榻,問她這次回來作甚。

韋玉絜坐過來,“還是上月裡的事,我恐青鵠傳達不清,便再來走一趟。阿襄那樣出現在宴席上,當真無礙嗎?”

“有礙無礙的,她都去了。”華陰撚著佛珠,話語裡透著幾分薄怒,“你來這趟也好,我正好問問你,那位晉王殿下如何,可有聽崔慎或是你阿兄提起過?”

“郎君提過一回,道是比較謙遜,會明哲保身。旁的也沒有了,他甚少同我說公務上的事。”

“倒與那丫頭說的差不多,你讓青鵠回我這事後,我尋她來問了。”華陰眯著細長的鳳眸,“她道其人性軟,甚喜她,格外順她聽她,一切皆有她說了算。”

【姑母若不信,大可尋問表姐,讓她打聽打聽晉王名聲。如此男子為我控,若是將唯一的絆腳石去了,那不就是江山重落我手嗎?】

華陰回想著數日前李襄的話,不置可否。

若真能除去自然是好,皇帝就剩這麼兩個兒子,就算攤開了挑明了說是晉王所為,又能如何,隻能巴巴將皇位傳給僅存的兒子。

她將這些也告知韋玉絜,一時靜下來看她。

須臾見人蹙眉搖首,眼含憂色,“阿母,我們不能由著阿襄胡來,且得多想一層。”

“哪一層?”華陰問。

“晉王!”韋玉絜似幼年背書釋義,直戳要害,“人心最是難測,晉王若是個偽裝的,借婦人手除了手足,回馬槍兔死狗烹,給手足報仇,得一生清名,這才是最可怕的。然若是讓阿襄替他動手,他們即將為夫妻便是一體,如此便也難洗名聲。唯有一種可能,能保他聲譽,便是阿襄之真實身份的暴露。這樣便不是晉王妃殺太子,而是前朝太子之女複仇,晉王方是真正無辜之人,為手足報仇的正義之人。”

“是故,阿襄不可泄露身份。”

華陰停下撚珠的手,滿眼欣慰,“不愧是我調教多年的人兒,腦子甚是活泛。”

“那阿母可與阿襄說明了?”

華陰頷首,“這你不必憂心,都囑咐過了。”

*

這日崔慎下值入寺,趕來寺中,三人一道用膳,之後宿在此間。翌日,夫妻攜手歸府。

太子新入東宮,又因前頭李襄入司徒府赴宴一事,多少猜忌晉王。雖隱作不發,但對各府衙整頓更甚,隻為表現自己之能力。這無甚可指摘,至多官員們忙碌些。

五月初夏,浮光躍金,菡萏正芳。原是每年崔慎休沐假同韋玉絜出遊的日子,然這日裡,韋玉絜婉拒了。

給的兩個理由,一是公務既繁,且以公務為主。

這個理由,崔慎聽來不滿,道是我能排開,夫人便無須掛心。

不知從何時起,他們之間融洽自然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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