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許洛枝所有的思量都在這一刻凝固。
她一瞬不瞬地望著傅霽清的眼睛, 仿佛是在探究他話的真假。
他的目光很坦誠,那雙桃花眼能讓人深深地陷進去,仿佛他對你的愛意熱誠又情深至切。
許洛枝想,四年前她或多或少是被這雙眼睛給騙了。
後來在夢裡反複出現的, 腦海裡回想的都是那一瞬間的對視。
以前輕而易舉忘記的人, 現在就能突然情深根種了嗎。
“洛枝!”突然響起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
許洛枝率先挪開視線, 越過他望向後麵的周景衍,正滿臉怨意的朝這邊走。
她抿了抿唇, 往前邁一步。
“洛枝。”
不同於周景衍緊張焦急的語氣, 他輕緩的嗓音如清風般掠過耳畔,夾雜著幾分無奈和繾綣。
“有些事是靠做的, 不是靠說的。”
許洛枝留下淡淡的一句, 繼續往前走,到周景衍的身邊,聽他氣憤的抱怨:“他太有心機了,故意引著你老板跟我談新節目的事, 然後跑出去找你。”
周景衍回頭望一眼站在原地的傅霽清, 低聲問:“他跟你說什麼了?”
“沒什麼。”
周景衍知道她不想說, 擺手散漫道:“算了, 無非是想勾引你的話, 我也不樂意聽。”
許洛枝懶得理會他, 回到包廂裡麵。
總經理見隻有她和周景衍,用眼神詢問怎麼回事, 許洛枝搖頭示意沒事, 直徑的走回原位。
沒過多久, 傅霽清回來了, 背靠著座位, 右手隨意的搭在桌上,依然是那副氣定神閒的斯文矜貴模樣。
隻是一言不發。
大家都不講話,總經理隻能主動打破尷尬的局麵,提起《麵對麵》節目:“洛枝也是很榮幸啊,傅總才上完你的節目,下一期又是周少。”
許洛枝微微笑著,壓根不想接這話。
節目主持人是她,讓網播量第一的是她,上熱搜有出圈梗的也是她,誰來都差不多,她不需要為彆人感到榮幸。
傅霽清揚揚唇,同樣沒有回話,隻有周景衍笑著說:“我跟洛枝認識這麼久,早該來的。”
總經理“哎”了一聲,有意討好他:“就是太熟才沒有想到嘛。”
這話深得周景衍的心,意味深長的瞥了眼傅霽清,“是啊,不像有些人。”
他依然不言不語,隻掛著淺淡的笑容,讓周景衍覺得很沒勁,也不想再多說。
一餐飯吃了快兩個小時,散場後,總經理客套兩句,趕緊帶著副經理和兩位總監先離開。
走前不停地用言語和眼神暗示許洛枝,好好的招待他們,一個都不能得罪。
她覺得很可笑,又深感疲憊。
停車場隻剩他們三個人。
周景衍更肆無忌憚的挑釁起傅霽清:“傅總今天怎麼這麼沉默?因為情場商場都失意了嗎。”
傅霽清沒有搭理他,目光一直追著許洛枝,低聲問:“星期六有時間嗎?映池有事找你。”
周景衍下意識想替她回絕,聽見許洛枝回答:“有。”
“洛枝!”他有些氣急敗壞。
“好,周六見。”
不等周景衍多說,傅霽清上車走了。
許洛枝坐上周景衍的車,第一句就是:“你今天過分了。”
“是嗎?我不覺得。”周景衍語氣散漫。
“圈裡的謠言我可以當做不知道,聚會我也能繼續去,但是今天的事你僭越了。”許洛枝聲音淡淡的,隻是在平述著事實。
他給她牽線送資源,她就認真做節目回饋,他帶她進入上層圈子,她就縱容他一直享受獨特感。
他們之間原本就不純粹,參雜著利益關係,互相利用,其他的她能配合,但像今天這樣把她當做爭奪的籌碼,她不願意。
周景衍把玩著打火機,聲音慵懶:“你是真對他上心了吧。”
許洛枝沒吭聲,他又說:“如果換成梁向榮,你會直接縱著我氣死他,哪會在乎這些小事。”
她閉了閉眼,不可置否。
比起周景衍的僭越,她更介意的是傅霽清。
無論他怎麼解釋,他在周景衍之後趕來送投資都是事實。
許洛枝掠過這個話題,轉言道:“新節目的投資已經定下來了,是清輝集團,跟傅霽清沒有關係,你不要再鬨。”
“行吧。”他隨意的應聲。
許洛枝側目看他,周景衍舉手做投降狀,好聲好氣的應下來:“行行行,都聽祖宗的,我不插手了。”
“你如果真想贏過他,在事業方麵多下點功夫。”
而不是在她身上做無用功。
周景衍哎喲一聲:“我說祖宗啊,你怎麼跟我爸口吻一樣了。”
“你愛聽不聽。”許洛枝懶得多勸,連項目流程都弄不清楚的副總裁。
“聽,我聽,我回去就好好研讀。”周景衍又提起麵對麵節目的事。
許洛枝問:“你為什麼不發個人信息?”
“我渾身上下哪點信息你不清楚啊,還需要發什麼?”
被他這麼一攪和,氣氛變得鬆快起來,許洛沒好氣道:“不發你彆來。”
“發發發,都聽祖宗的命令。”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到小區門口,最後下車前,周景衍說:“聽我一句勸,彆陷進去,他眼裡隻有事業,不會在情場多費功夫。”
許洛枝沉默半晌,淡聲道:“知道了。”
她回到家中,入眼的是那張穿著白色旗袍的照片。
照片上不止有她,旁邊站著的是西裝革履的男人。
不喜歡上層圈子,偏偏喜歡上他,不喜歡去聚會,偏偏為他經常去。
她早就陷進去了-
隔天,許洛枝絲毫不意外被總經理叫進辦公室,她猜到會聽到什麼話,連假笑都不想給,麵無表情的站在桌前。
“周景衍說不投你的新節目了,後麵有需要隨時找他。”
許洛枝嗯了一聲,估摸著總經理對這個結果很滿意,有清輝集團,又得到周少爺的許諾。
緊接著,她聽見總經理氣惱的聲音:“傅霽清也不準備投我們的節目了。”
許洛枝怔了一瞬,微抿下唇,沒有接話。
“這就是你昨天處理的結果?”
她壓住心底翻湧的惱火,冷聲道:“張總,您聽過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嗎?”
周家和傅霽清鬨成這樣,他真要貪心,隻會兩邊都得罪。
總經理不耐煩聽這些,揮揮手示意她出去,許洛枝回到演播廳時仍然覺得煩躁,連帶著對這份工作都開始抵觸起來。
等錄製完節目,許洛枝找到虞遲,問她:“你先前提的雜誌封麵,報價多少。”
虞遲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哦,那個其實不算雜誌封,它需要給一款包包做推廣,所以價格不錯,報價是兩萬。”
“幫我接了。”
許洛枝有名氣後,不斷地有雜誌封麵、品牌代言找她,甚至有綜藝節目組打電話來問,她先前都讓拒絕了。
虞遲以為自己聽錯了,直到許洛枝又道:“馬上國慶節,商演活動能接的都接。”
“洛枝姐你不是在推進新節目嗎。”
“沒事,我能忙得過來。”許洛枝補充一句:“先接報價高的。”
虞遲懵懵地點頭:“好。”
許洛枝周六有場主持活動,散場後她才開車去Cake咖啡店。
傅霽清不再投資和塵公司的節目,也沒有再和周景衍起衝突,仿佛真的在應證自己的話。
她走進咖啡店,裡麵沒有顧客,但意外的是,傅霽清不在。
“洛枝,你來啦。”林映池笑著跟她打招呼,而後說了一句:“我哥臨時有事,沒有過來。”
許洛枝反駁:“我不是找他。”
林映池盯著她打量幾秒,突然道:“我好像從沒提過他是我哥。”
她沒有進家裡的公司,也不參加聚會宴會,圈裡知道林映池和傅霽清關係的都不多。
許洛枝垂了垂眼睫,慢條理斯地回:“他說過。”
“好吧。”林映池覺得她沒有必要撒謊,“今天想喝什麼?”
“溫水吧,最近嗓子不舒服。”
林映池邊給她倒水邊問:“你是工作太忙,用嗓過度了嗎?”
許洛枝點頭:“應該是。”
林映池把水杯放她手邊,“你也太辛苦了,需要錄節目,需要主持活動,聽孟闌說他投的新節目也是你在全權負責。你現在都這麼厲害了,乾嘛拚成這樣。”
“為了賺錢啊。”許洛枝故意彎唇道。
林映池能感受到她是不願意講實話,笑起來應和:“確實,錢永遠是最香的。”
她彎腰低頭,從吧台中間翻出一張邀請函,遞過去:“給你。”
許洛枝接過來,看見是婚宴的邀請函。
主角是林映池和孟闌。
“你好像也不意外這件事。”她托著下巴,語氣彆有深意。
許洛枝麵不改色,神情自若道:“他也說過。”
“好吧。”林映池停頓兩秒,轉而念叨起來:“其實我不太想結婚,但是沒辦法,商業聯姻不能拒絕。”
“你是不喜歡孟闌嗎?”
“是啊,我不喜歡他,他也不喜歡我,我倆可真倒黴啊就這樣被捆綁一輩子。”
許洛枝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但最後還是沒能說出口。
暗戀者的秘密,不該由旁觀者來揭開。
許洛枝拿到邀請函,又坐了十分鐘後,離開咖啡館,開車回家。
走到小區裡麵,她瞧見不遠處有道眼熟的身影,影影綽綽的,看不真切。
直到男人走到路燈下,暖光襯得眉眼越發溫潤,漆黑的眼眸凝視著她,眸底映著光,微微蕩漾。
“怎麼會在這裡?”
不是說臨時有事嗎。
“先前是有事,已經處理完了。”傅霽清猜到她在想什麼,輕聲道:“走走吧。”
許洛枝答應了,走在他的旁邊,慢慢地繞著花壇散步,晚風一陣陣吹拂,好不愜意。
“給你邀請函了嗎。”
“嗯,但映池好像不樂意。”
“她根本不想結婚,跟我提過兩次想把婚宴推遲。”傅霽清有些無奈地道。
許洛枝反問:“那你有辦法嗎?”
傅霽清輕輕搖頭,“她的事我管不到。”
雖然能看出孟闌的喜歡,但許洛枝還是很同情林映池,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男人,誰都不能幫忙。
其他人商業聯姻她都沒有多大感覺,上層圈子利益的往來而已,可林映池從小不受家裡待見,沒有享受到優渥的條件,卻需要被當成籌碼。
“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孟闌已經是最好的了。”他的聲音很低,很輕:“總有些不得已。”
許洛枝想到他的家族,他的父母,忍不住問:“你以後也需要這樣嗎。”
“不用。”傅霽清側目看她,嗓音裡夾雜著笑意:“我隻娶我喜歡的。”
寂靜的夜裡,他低沉愉悅的聲音顯得分外清晰,繞過花壇一圈,許洛枝說:“回去吧。”
“好。”
她轉身往住的樓棟方向走,傅霽清不緊不慢地跟著,直到進了樓道,他依然在後麵。
許洛枝微蹙起眉,問他:“你不回家嗎?”
“我搬家了。”他輕晃手中的鑰匙,笑道:“在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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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洛枝怔了怔才反應過來他話裡的意思, 禁不住又確認一遍:“你搬到樓上了?”
巴掌大的小臉寫滿驚訝,漂亮的眼眸微微瞪圓了些,傅霽清見慣她淡然如水的模樣,難得能看見這副神情, 揚唇笑起來:“嗯, 這邊離我的公司近。”
許洛枝知道, 他說的是實話。
昭澤公司就在小區斜對麵,他家需要往前再走一段路。
但是都隔得不遠, 都在江清路上。
許洛枝想到他先前說的話, 撩眼看過去。
傅霽清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身上,坦誠又熾熱, 仿佛在無聲地說著, 也是因為你。
許洛枝的心不受控製亂了一瞬,側身繼續往電梯方向走,傅霽清很快跟著進來,沒有摁樓層, 一副等她動手的模樣。
同小區同一棟樓他都能辦到, 同層樓好像不是難事?
她忍不住問:“你也住十樓?”
傅霽清這才慢悠悠的伸手摁電梯, 在她的注視下先摁了10, 而後又往上摁16, 笑道:“原來你住十樓。”
“”
電梯很快到十樓, 再見兩個字沒有來得及講出口,他問:“會晨跑嗎?”
許洛枝搖頭, 他摁住電梯, 又問:“晚上散步嗎?”
“偶爾會。”
傅霽清沒有再問其他的, 笑著說:“明天見。”
許洛枝回到家裡, 打開林映池給的邀請函, 又看了一眼上麵的兩個名字。
哪怕是商業聯姻,林映池毫無感情,對孟闌而言也是得償所願,他看起來挺高興的。
許洛枝起身拿過架子上的相框,回到臥室,拉開梳妝櫃的抽屜。
裡麵是從玄元寺求來的佛珠和簽,還有一本《少年維特的煩惱》。
書是從Cake咖啡館帶回來的,他以前看的,在上麵批注不少。
傅霽清看得大多是商業書,會洋洋灑灑寫很多感想,文學書也有幾本,後來許洛枝翻過每一頁,看他寫的每一句話,最後帶走了《少年維特的煩惱》。
書裡有段男主描寫如何喜愛女主,坦露心扉,大膽表達愛意。
他在這段旁邊隻寫了三個字:不理解。
不理解少年為什麼會有如此熾熱的愛意。
她把相框也放進去,鎖住了抽屜。
許洛枝每天上下班時間不定,沒有把傅霽清的那句明天見當回事,誰知隔天晚上,就在小區裡遇見他。
準確來說,是在樓下遇見的,如果不是正巧看見他從車裡出來,都讓人懷疑是故意堵她的。
“吃飯了嗎?”
許洛枝點頭:“吃過了。”
傅霽清低頭看向她的鞋,今天有主持活動,穿的是高跟鞋。
“改天再散步吧,先回家休息。”他笑著說。
“嗯。”
傅霽清和她一起往樓道裡走,緩慢而輕柔的嗓音在狹窄的環境顯得更加動聽:“今天主持的哪家活動?”
許洛枝說:“華園。”
華園集團的董事長對林映池很冷漠,導致傅霽清不喜自家這位親戚,每次都是礙於兩家關係去捧捧場撐個場麵,平時倒是沒怎麼關注。
“華園活動很多嗎?”
“它家小活動很多,開的價格也不錯。”
傅霽清有點好奇:“方便透露嗎?”
許洛枝沒有覺得這是說不得的秘密:“看活動大小和主持時長,通常能有五位數。”
他輕“嘶”了一聲,似乎沒有想到。
她暼過去:“覺得貴?”
不少活動方都嫌她報價貴,許洛枝也確實是深城最貴的主持價格,但她的名氣和實力就該擺在這樣的位置。
“不會,再高的價格也是你自己慢慢累積的。”電梯到了,他伸手擋住側邊,笑了笑:“我是看不出華園能這麼大方。”
畢竟給林映池準備的嫁妝都拿不出手。
許洛枝走進電梯,意味深長的悠悠道:“你們昭澤在這點確實不如華園。”
傅霽清愣了一下,嘴角不禁勾起來,語調略微揚了揚,帶著些寵溺:“是給你壓過價?”
好像隻要她說是,就馬上幫她去討債。
許洛枝不肯說。
公司平時需要處理的業務很多,活動請主持這樣的事通常不會報到傅霽清這邊,他也不清楚。
電梯到十樓,許洛枝道再見後走了。
傅霽清回到家後,給管市場部的總經理打電話,問國慶線下活動的事。
等聽完總經理的彙報才問:“主持人請的誰?”
總經理說了一個不認識的名字,傅霽清語氣自然:“許洛枝不是深城最有名的主持人嗎,為什麼不請?”
“我們先前問過她的報價,不符合預算。”
“你也是這樣跟她說的?”
總經理“啊”了一聲,然後點頭:“是這樣說的。”
傅霽清揉揉太陽穴,給氣笑了:“你們可真行啊。”
因為化妝間裝攝像頭的事,許洛枝一直不喜歡華園集團,但昭澤從來沒有用過她,想見他隻能去華園。
同小區一段時間後,許洛枝發現他的生活習慣很好,每天都堅持晨跑鍛煉,晚上偶爾會叫她下樓散步。
早上準備去公司錄節目時,正巧碰見他跑完步,穿著白色休閒短袖,身上散著運動過後的熱氣,額間的汗水順著側臉滑落,喉結微滾,滿滿的荷爾蒙氣息。
不似平時矜貴斯文的模樣,許洛枝不免多看了兩眼。
“去上班?”
“嗯。”
“急嗎?”傅霽清說:“一起去吃早餐。”
許洛枝從來都是提前很長時間到場,現在離錄製時間還早,點頭答應了。
“等我十分鐘。”
他回家換衣服,再下來時又換成熨帖的白襯衫,短發發尾有點濕,似乎是剛洗過澡的,溫潤的氣質裡又帶點欲。
“走吧。”
傅霽清帶她去附近的一家早茶店,裡麵人不多,他熟練的點了兩碗粥和茶點。
“這家你來過嗎?”
“沒有。”
江城的早餐文化很濃,每天早晨都有很多種選擇,來深城之後,許洛枝把腸粉和粥都吃膩了,現在很少吃早餐。
“正好嘗嘗,我前兩天剛發現的。”他笑著說。
老板很快將茶點和粥端上來了,許洛枝嘗了一個奶黃包,傅霽清問:“怎麼樣?”
她說:“比其他店的更甜。”
他唇邊露出笑來,像是好不容易發現的寶藏被讚同一樣:“我也這樣覺得。”
許洛枝的粥沒有喝完,其他東西也隻吃了一個,停筷不動了。
“不喜歡?”
“早上不習慣吃這麼多。”
傅霽清想了想說:“我記得江城有早餐文化。”
很多在外工作的人都是節慶回老家,但商演活動通常會在節慶舉行,許洛枝因為工作經常回不去。
這兩年,她隻有春節才能回家。
提起老家,許洛枝也禁不住彎唇笑起來:“是,江城的早餐種類很多。”
傅霽清的語氣很溫和,像是漫不經心的提起:“我都沒有去過。”
她順著話說:“有空可以去玩兩天。”
“你當向導嗎?”他問。
許洛枝默了兩秒,回答:“如果我也有空。”
傅霽清笑起來:“好。”
吃完早餐,傅霽清把許洛枝送到和塵公司樓下,剛剛停穩,看見旁邊有輛熟悉的紅色法拉利。
一下車,周景衍就跑過來,陰沉著張臉,看著他們脫口而出:“你們倆昨晚在一起的?”
許洛枝皺起眉,正想開口時,傅霽清先解釋了:“不是,我早上接她來的。”
周景衍臉色稍微緩和了些,拽著許洛枝的手臂往樓梯上帶,“走了,上去錄節目。”
許洛枝拍掉他的手,回頭看向傅霽清,他安撫般笑了笑。
她微微頷首,這才慢慢地走上樓梯,周景衍跟在身邊問:“他為什麼會早上送你?他是不是去你家門口守著了?”
許洛枝冷笑:“你的第一反應不是我們昨晚上床了嗎。”
周景衍緊抿著唇沒接話,他看見他們一起下車時,確實有閃過這樣的念頭。
“是我想岔了,我錯了。”他急忙道歉。
許洛枝不理他,直到周景衍跟進演播廳,她都是沉著臉的模樣。
周景衍跑到化妝間去哄她:“還生氣呢祖宗,我真的錯了,都是我自己腦子不乾淨,口無遮攔的。”
她閉著眼睛,還是沒有搭理。
“行吧行吧。”周景衍小聲道:“總不能開始錄節目你也不跟我講話吧。”
許洛枝沒有一直冷著他,總經理來旁觀時,她就掛上了笑容,隻是周景衍怎麼看怎麼彆扭。
因為彼此比較熟悉,節目錄製過程還算順利,等總經理一離開,許洛枝又冷下臉,瞥向他:“還不走?”
周景衍懶懶的往沙發上一靠,耍起無賴:“你今天不消氣,我就不走了。”
許洛枝懶得搭理,忙自己的事去了,周景衍不搗亂也不講話,就隻是在她眼前亂晃,晃到她下班都沒有離開。
“我帶你去個好地方。”周景衍掐著時間叫她。
許洛枝拒絕:“不去。”
“去吧去吧,你絕對會喜歡的,沒有那些人。”周景衍勸著:“就當給我個機會賠罪。”
許洛枝可不相信他能想出什麼好地方,不過沒有那些公子哥,倒是能清淨不少。
她晚上沒有其他事,最後還是拗不過周景衍,答應了。
他們在外麵吃過飯,周景衍帶許洛枝去到一家會所,神秘兮兮的跟她說絕對是驚喜。
走廊上,孟闌出來抽個煙的功夫,瞥見他們的身影,揉了揉眼睛,確定是許洛枝後,趕緊回到包廂裡找傅霽清。
今天他們幾個好友約著出來打牌,傅霽清正在被打趣:“我說許洛枝放出那話就是為你的吧,桃花眼不稀奇,又是桃花眼又是淚痣的,不就奔著你來的。”
“你少扯淡。”傅霽清扔了一張牌出去:“紅J。”
“靠,玩這麼大,我墊黑A。”好友出完牌,繼續道:“我看你以後還是避開點許洛枝,可彆被搶去當麵首了。”
傅霽清笑笑不說話,麵首有可能,被搶是希望渺茫了。
“重磅重磅!”孟闌忽然衝進來,附在傅霽清的耳邊說:“我看見許洛枝和周景衍了。”
“哪間?”
“103。”
傅霽清把手裡的牌塞給孟闌,“輸了算你的。”
孟闌愣了一下,這話聽著不太對?
103的包廂裡,許洛枝快被周景衍給氣過去了:“你有病是不是。”
他準備的驚喜就是找了幾個有桃花眼的男生,坐在裡麵陪她打牌聊天。
“怎麼了啊,這不是都長得挺帥的,嘴巴又甜,一口一個姐姐的。”周景衍不懂她為什麼不喜歡。
許洛枝跟他講不清楚,拎起包說:“我走了。”
周景衍作勢就要去攔,突然有人敲兩下包廂的門,他示意離最近的小男生去開門。
許洛枝甩開他的手,再抬頭時撞進一雙熟悉的眼眸裡,動作一頓。
“巧了,這不是傅總嗎。”周景衍勾起唇角,帶著挑釁:“我正帶洛枝快活呢,您來乾嘛啊?”
傅霽清掃了一圈包廂裡的小男生,很快意識到發生的事,揚了揚眼尾,笑道:“我是來加入的,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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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景衍臉色倏地一變, 對開門的男生說:“關門,彆放陌生人進來。”
話音剛落,傅霽清已經自得閒適的走進包廂了,不緊不慢地落座沙發, 嘴角掛著笑, 眼神依次掃過麵前的小男生, 仿佛在挨個打量比較。
小男生們沒有見過這種仗勢,都不敢動, 也不敢出聲, 麵麵相覷。
包廂裡漸漸彌漫開尷尬的氣氛。
許洛枝沒好氣地瞪一眼周景衍,就知道不該跟過來, 淨惹些麻煩事。
周景衍更是心煩, 本來就是帶人來放鬆娛樂的,指不定看中哪個小年輕,能失去對傅霽清的好感。
誰知道他會正巧碰見,碰見就算了, 跑進來湊什麼熱鬨, 像是正宮發現老婆在選妃。
“傅總, 你自己沒包廂嗎。”周景衍語氣不善, 一副趕人的口吻。
他揚唇笑著, 神情坦蕩自若, 不帶半分的心虛:“嗯,被趕出來了。”
周景衍沒耐心應付他, 乾脆直接:“這裡也不歡迎你。”
“不會吧, 我和這裡挺搭的。”
“”
許洛枝見到麵前的小男生們都覺得頭疼, 再加上傅霽清和周景衍, 局麵更混亂。
她再次起身想離開, 聲音淡淡:“走吧。”
“彆啊。”周景衍急忙拽住,好不容易才聚齊幾個桃花眼的小男生,過了今天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把許洛枝叫出來。
他又不耐煩的看傅霽清,希望他能識趣點滾蛋。
“來都來了。”傅霽清略微往前傾身,隨手拿過桌上的牌,語氣帶著笑意:“開兩局?”
周景衍一聽這話好勝心瞬間起來了,他常年混跡在各個牌場,不信自己能輸:“行啊,來橋牌。”
許洛枝不會玩,也想不通周景衍哪來的自信,跟金融專業的高材生玩橋牌。
他們問在場的男生誰會玩,有兩個主動起來。
男生們站出來後,許洛枝才注意到有位是熟人,盛南大學的學弟。
餘皓見她看過來,終於喚了一聲:“學姐。”
今天的局雖然很荒唐,但周景衍乾不出綁架的事,男生們願意過來,肯定清楚是來做什麼的。
她微微蹙起眉,聲音透著不悅:“你怎麼會在這裡?”
餘皓沒有解釋,隻看一眼身邊的周景衍。
許洛枝順著目光望過去,他無辜的聳聳肩,又不是他聯係的,哪知道會有誰來。
“你想玩嗎?”許洛枝看男生臉紅無措的模樣,真像是被綁來的,不由又確認一遍。
餘皓點點頭。
“坐下吧。”她淡淡道,坐到旁邊的椅子上,看著他們。
傅霽清和周景衍各自帶一個當搭檔。
許洛枝先前被周景衍叫去過牌局,本來是覺得挺無聊的,待到一半想走,不知是誰突然提到傅霽清。
他們說傅霽清玩橋牌很厲害,但愛擺譜,不經常下場。
紈絝們自視甚高,又尤其不喜歡傅霽清,他們都傳很厲害,那就是真的。
許洛枝先前看過幾場牌局,對它是半知半解,現下隻聽著周景衍罵聲連連,兩位小男生也緊抿著唇,心裡越來越好奇。
“我教你?”耳邊忽然傳來輕緩的嗓音。
許洛枝側目看他,傅霽清依然穿著上午換的那件襯衫,鬆開了兩顆紐扣,袖口微微卷起,顯得隨性又很矜貴。
他的斯文矜貴像是刻入骨子裡的,哪怕在牌桌前大殺四方,都是慢條斯理帶著笑的。
大概是看出她的好奇,才主動提出來教她。
“嗯。”她答應了。
傅霽清微揚下巴,許洛枝沒有明白意思,他伸手握住底座,輕輕拽到自己身邊,“不坐近點怎麼學。”
清冽的氣息撲麵而來,他身上的味道很像雨後的一陣微風,舒緩的讓人情不自禁想停留。
“桌上分為四家,每人13張牌,A最大,2最小,四家各出一張構為一墩,贏得拿走。首攻之後必須跟打同花色,如果沒有,隻能墊牌。墊牌通常出最小的,因為已經輸了這一墩。”
他緩緩的講解著規則,根本不影響手中的發揮,從容不迫遊刃有餘的模樣,偏頭問她:“出什麼?”
許洛枝想了想,指下黑桃K。
他眼底帶著揶揄的笑意:“你一直在記牌?”
許洛枝從第一圈開始就在記牌,輕輕點頭:“不是這樣玩嗎?”
“是這樣玩的,很聰明。”傅霽清笑著把黑桃K丟出去。
等周景衍回味過來上局輸在哪裡時,許洛枝都被帶跑了,他下意識皺眉:“傅霽清,你當我死了是吧?”
傅霽清扔出手中的牌,又贏了這一墩,勾唇道:“我看也差不多了。”
“媽的!”周景衍低聲罵著,忍不住朝對麵男生投去嫌棄的眼神,“洛枝會了嗎?會了你來。”
好像換個牌友他就能贏似的。
許洛枝見餘皓滿臉尷尬,拒絕了:“還不會。”
傅霽清手指點著牌背麵,主動提議:“不然加點彩頭?”
“行。”周景衍不怕他提條件,“下局我贏了,你三個月彆來找洛枝。”
許洛枝倏地冷下臉,反感他們將自己當成賭注,像是能隨意挑揀的貨物,誰都能視為掌中之物。
“換個吧。”
耳邊響起熟悉的聲音,輕描淡寫的說著:“三個月,不動你公司的任何項目。”
她抬眼望過去,光線映襯得他麵容清雋柔和,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淡定的把玩著手邊的撲克,絲毫不後悔自己講出的話。
不知道是因為許洛枝比公司的項目更重要,還是篤定自己不會輸。
周景衍問:“包括我新投的?”
他頷首:“包括你新投的。”
這個條件換的不虧,周景衍爽快的答應:“提你的。”
“你三個月”
傅霽清稍稍停頓,點著牌麵,似乎在思索該開出什麼樣的條件去回擊。
他輕嗯一聲,緩慢道:“你三個月,彆去找女人。”
“”
許洛枝實在沒有忍住,掩唇笑了出來。
周景衍浪蕩風流的事圈裡都清楚,身邊的女伴從來沒有斷過,這個條件聽起來很正常,對他來說是夠狠的。
“行,開啊!”他咬牙應下來。
周景衍今晚就沒有贏過兩把,最後的結局不言而喻。
“行了,散了吧。”傅霽清嘴角彎著,心情很不錯的樣子,離開之前不忘提醒:“願賭服輸。”
“快滾。”周景衍不耐煩。
包廂裡又隻剩他們,局卻已經被攪亂了,誰都沒心思再待著。
許洛枝起身往外麵走,周景衍跟在後麵,等出門後她回頭冷冷道:“沒有下次。”
“輸成這樣,我哪敢還有下次啊。”
許洛枝聽見他滿腦子都在惦記女人的事,沒好氣地道:“我是說裡麵的男生。”
“好好好,知道了。”周景衍應聲,兩人朝會所門口走。
到拐角處時,有間門突然推開了,孟闌站在門邊跟他打招呼:“周少啊,怎麼過來玩也不說一聲。”
“又不是你家的,跟你說什麼。”
“是我家的啊,周少彆跟我客氣。”後麵又冒出個男人,話是對周景衍說的,眼睛卻落在許洛枝身上,似乎是在打量。
孟闌踹他一腳,把人往後拽,“看什麼看,不想活了是吧。”
裡麵傳出好幾個男人的聲音,音量不大,許洛枝隻隱約聽見傅霽清的名字,想來都是他的朋友,今天在這邊聚會。
許洛枝忽然想到,他的朋友剛剛特意跑出來打量她,會是他說了什麼嗎。
“彆理這群人,吃多沒事乾。”周景衍話音一落,又跑出來兩個男人,吵著鬨著將他給拽進包廂了。
孟闌是最後關門的,曖昧的朝她笑笑,指下外麵。
許洛枝繼續往門口走,會所裡麵很安靜,隻有高跟鞋落地的聲響,快到儘頭時,她看見前麵熟悉的背影,停住沒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