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正值盛夏,蘇燕衣衫單薄,倘若脫了外衫,便隻剩一件小衣了。
徐墨懷說完以後,她沒有立刻動作。
唇瓣的微麻提醒著她方才發生的一切,徐墨懷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她至今回不過神。分明白日裡他還一副要殺了她的表情,夜裡就莫名其妙地輕薄於她。
蘇燕抱緊了胳膊,搖頭道:“我睡地上,不會弄臟陛下的床榻。”
徐墨懷眉間隱含鬱氣,見蘇燕忸怩著不肯脫衣,險些升起一股將她丟出去的衝動。
徐墨懷的殿裡入夜後燭火不滅,蘇燕能將他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然而她還是因為畏懼不敢脫衣。她很清楚眼前這個男人不可能愛上她,更不可能對她生出憐惜,倘若因他一時興致毀了她的清白,日後再將她無情丟棄,她隻會與母親一般淒慘死去。
蘇燕垂著頭,顫聲道:“陛下放過我吧,我相貌平平,身子又糙又不好看……”
徐墨懷揉捏著眉心,困倦讓他愈發煩躁。
“朕不過是叫你就寢,你卻胡說八道一通,再多說一個字就出去。”
蘇燕怔愣一下,這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隻是嫌她的衣裳太臟,讓她脫了睡覺而已,似乎並沒有多餘的想法。
想到這裡她就更難堪了,猶猶豫豫道:“我身份低微,如何睡得龍床,陛下讓我睡地上就夠了。”
徐墨懷總算聽明白了,蘇燕是不想在他麵前脫衣裳。
他冷笑一聲,說道:“朕今日非不依你,你若不脫,朕可以替你剝乾淨。”
蘇燕麵色一白,又羞又惱地轉過身。
她如何不知,徐墨懷敢說敢做,絕不會顧及她的意願,再執拗下去受罪的隻有她自己。
背過身後,蘇燕才開始僵硬地脫衣,先是兩層薄透的內衫,最後是雲襪與交窬裙,最後身上隻剩一件小衣和襯褲,胳膊與半個脊背都露在外麵。
蘇燕麵色通紅,迅速地掀開被褥鑽進去,一直滾到了最裡麵。
好在床榻夠大,睡上五個人也不會覺得擁擠,即便她夜裡隨意翻身,也未必能觸碰到徐墨懷。
她緊閉雙眼,不斷在心裡安慰自己,從前在馬家村的時候也不是全然沒見過。她還給徐墨懷擦洗過身子,不過是被看兩眼,有什麼好扭捏的。他這樣嫌棄她,必定是不屑於她的。
蘇燕正想著,便聽到床榻下壓的聲響,徐墨懷躺了上來。
正當她因為聽不見響動,以為就此安然無恙的時候,突然肩上一涼,被褥猝不及防地被掀開了。
蘇燕一個激靈睜開眼,連忙扯住被褥,又驚又惱地說:“陛下怎麼能言而無信!欺負我一個小女子算什麼……”
徐墨懷傾身靠近她,冰涼的發絲垂在她頰邊,有幾縷落在了她玉白的頸項,如同有毒蛇蜿蜒而過,令她不禁地顫栗。
徐墨懷的眼眸在夜裡漆黑沉靜,像是一團冷凝的烏雲,蘊含著不知多少風暴。
蘇燕掙紮不及,眼見徐墨懷衝她動手,險些要罵起來了,卻隻感到他的手落在了肩上,並未有其他動作。
她想不通為什麼夏日裡,徐墨懷的手還會發涼,落在身上讓她隻想往後縮。
隻是片刻間,她就明白了他的意圖,莫明升起一股難言的委屈,導致眼眶都有些酸澀。
徐墨懷的手落在蘇燕右肩,指腹緩緩摩挲過凹凸不平的疤痕,若是光線明朗些,還能看到猙獰的紋路,可以想見當時傷得有多重。不知不覺間,他忽然覺得呼吸有些困難,似乎有什麼正在撕扯他,讓他覺得躁怒不堪,再難以直視這道傷疤。
徐墨懷就像是被燙到了一般,迅速收回手,而後目光複雜地盯著蘇燕。
她低著頭,委屈地扯過被褥重新蓋到身上,一聲不吭地躺下繼續睡。
徐墨懷保持著那個姿勢良久未動,一直到蘇燕呼吸趨漸平穩,似乎是睡著了,他才緩緩躺下。
他忽然發覺,除了信中對“莫淮“說了一次,蘇燕便再也沒有提及過她的傷。
——
第二日蘇燕醒得很晚,也沒人叫醒她,徐墨懷早早地就走了,床榻邊放著一套嶄新的衣物。宮婢上前服侍她穿衣洗漱,忍不住打量了她幾眼,目光中滿是好奇,甚至還有一些驚訝。
蘇燕猜她是見到了昨晚她分明睡在殿外,怎麼夜裡又睡到了龍床上。
洗漱完後吃過早膳,便有宮人準備著送她出宮,正好應了她的心意,想也不想就跟著走了。
走了長長的一段路後,蘇燕總算見到了馬車,然而兩個宮人正在馬車前爭執個不停,
蘇燕走近了,與他們交談一番,才知道是昨天有一匹馬不知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今日一直提不起力,用鞭子抽也不肯走,才走了幾步便要臥倒。
駕馬的車夫不放心,讓他們趕緊去牽一匹新馬來換上。
蘇燕認為也不是什麼大事,便在原地等著人牽馬過來。因為日頭太盛,她便找了課樹,坐在邊上和送她出去的太監說閒話。
“陛下到底是心軟,舍不得蘇娘子受苦。”
這太監哪壺不開提哪壺,非要說些令人不高興的。蘇燕可半點不覺得徐墨懷心軟,隻尷尬地笑了兩聲,不做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