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 99 章(1 / 2)

籠中燕 白糖三兩 6715 字 8個月前

開春的時候,慈雲觀周圍栽種的各種花樹都漸漸地開了,滿山的綠點綴著粉白花樹,風一吹落英繽紛,送著香風飄到漫山遍野。

每到這個時候,慈雲觀的香火才稍微好了起來。好在文音元君一心修道,早不在意這些。

由於上山的腳程不短,有香客會在觀裡吃了齋飯再下山去。

慈雲觀中隻有三個女冠,文音元君是這裡的觀主,從前是一位富貴人家的小姐,前後有過三次婚配,後因覺著凡塵瑣事頗為無趣,索性出家做了女冠,住在這深山裡潛心修道。另外兩個女冠一個是被家中人逼著嫁人,這才上山投奔來的,另一個則是因家中嫌她是個女嬰,將她給丟棄在了山腳下,被她們抱回來在觀中養大。

文音從前有婢女侍奉,從不入後廚,倘若有香客,隻有一人在灶房生火做飯,時常會變得手忙腳亂。然而今年因觀裡多了一人,許多瑣事都有了人幫看著。

蘇燕是在深夜被撿回去的。張真人年紀比趙真人年紀大,行事也更穩重,下山采買的事通常都交付給她。慈雲觀偏僻,長安街市離得太遠,而她路上又因事耽誤了些時辰,還不等回去天色便暗了。

張真人撿到蘇燕的時候,她渾身都冷冰冰的,身上還濕噠噠地往下滴水,頭頂冒著隱約白氣。起初她還以為是個死人,嚇得往後跌倒,抖著手去探蘇燕的鼻息,發覺她還尚存一息便將她扛起來帶了回去。倘若不是趙真人見她遲遲未歸,下山來尋她,僅靠她是難以扛著一個蘇燕上山的。

蘇燕被帶回慈雲觀以後大病一場,又是咳嗽又是發熱,險些沒了氣,好在幾人日夜照看,還是救回了她這條命。

即便是蘇燕也不曾想到自己真的能逃出生天,醒來以後便立刻下榻想要給她們磕頭謝恩,文音元君攔住了她,隻問了蘇燕的來曆。

蘇燕不敢說實話,亦如從前一般,謊稱自己是富商的妾侍,時常被人折磨,這才想法子逃了出來。她們為蘇燕擦身的時候已經見過了她身上的傷疤,因此也信了她這番話。

慈雲觀並不算大,時常十天半個月也沒有一個香客,她們平日都不下山,並不知道京中發生了那樣大的事,因此從未懷疑過蘇燕的身份。蘇燕一番懇求下,文音元君見她可憐又沒有去處,好心收留了她。

蘇燕醒來後,第一件事便是將衣裳給燒了,從宮裡帶出來的東西一件也沒有留下。慈雲觀的三位女冠救了她,而她卻不能說實話,更沒什麼可以報答的,便主動承擔了觀裡的粗活。

在宮裡待得太久,蘇燕已經很久不和外人相處,一時間也有些內斂,習慣性地討好她們,浣衣做飯的事一應攬下,隻求她們不說出她的下落。

文音元君年近四十,為人豁達隨性,見蘇燕勤快又老實,縱使她來曆不明,她也不想多作計較。

慈雲觀的吃食大多是自給自足,後院開墾了一大片菜地,還養了雞和羊。

蘇燕在宮裡住了很久,種地喂雞這種事離她已經過去了很多年,然而再次回到這樣的生活,她也沒什麼適應不了。

春日後山上的花開得漫山遍野,蘇燕又拾起了從前的習慣,折了花枝放到觀中的瓷瓶裡。起初她是想過要找機會離開長安,走得再遠一些,然而張真人下山後才得知宮裡的蘇昭儀不見了,現在整個京畿道都被看得嚴嚴實實。蘇燕以為徐墨懷這樣要麵子的人,絕不會將此事鬨得沸沸揚揚,誰知他竟能做到這個地步。

好在慈雲觀冷清得過分,偏僻到連山腳下的農戶都少有人知曉此處有個道觀。何況觀主是個女冠,來往的人便更少了,蘇燕在此處待著不下山,也沒人會知道她躲在這裡。

“瑜娘,今日晌午吃什麼?”文音坐在院子裡,放下書去看正在和趙真人曬衣裳的蘇燕。

蘇燕想了想,說道:“做個菘菜索餅如何?張娘子應當過一會兒便回來了,我再問問她有什麼想吃的。”

文音點了點頭,問道:“你到觀裡有些時日了,當真不想下山看看嗎?換了旁人住上三日便覺得無趣透頂,你倒是個耐性好的。”

蘇燕心裡其實也會覺著有些無趣,隻是徐墨懷尚未放過她,她可不敢貿然下山,千辛萬苦逃出來,險些連命都丟了,倘若再被抓回宮去,也不知徐墨懷會如何奚落諷刺,一想到那個畫麵,她覺得若有那麼一日,便不如直接死了來得痛快。

“我也是怕下了山會被我那黑心爛肚的夫家給捉回去,不如等他當我徹底死了沒了,我再出去看看。”她也不想一輩子活在深山野林裡,總要出去走一走的。

趙真人隻有十幾歲的年紀,聽到蘇燕的話,忍不住問道:“世上的男人當真都這般惹人厭嗎?”

蘇燕這十餘年的糟心事都是因徐墨懷所起,提起來自然是沒幾句好話的。“他們嘴裡大都沒個真話,輕而易舉便能將人騙得團團轉,無論表麵上有多好,一到了要緊的時候,都是自私自利隻緊著自己好過。”

說到這裡,她又想到了徐成瑾,忍不住有些氣悶,補充道:“大的小的都一樣,當爹的是個禍害,兒子也會跟著學不好。”

文音年輕時是有過幾段風流韻事的,聽到蘇燕這樣說,忍不住笑了起來,卻也沒否認,點頭道:“這話倒是說得不錯。”

正當她們說著,張真人提著一袋糧米回來了,蘇燕上前接過,張真人氣喘籲籲地緩了好一會兒,才說:“好些日子不曾下山,才知道宮裡出了大事,聽聞太子忽然得了重病,已經到了藥石無醫的地步,民間的聖手也被召進宮去了。”

文音對這些事沒什麼興致,趙真人卻聽得起興,歎息一聲,說道:“這太子也是命苦,生母才去了,這回又得了重病。”

一旁的蘇燕僵站在原地,抱緊了懷裡的衣裳不吭聲,文音淡淡道:“你在山裡粗茶淡飯不覺得命苦,倒去可憐錦衣玉食的太子?宮裡的醃臢事多得數不儘,誰又知曉背後是否有內情,總歸是輪不著我們去操心。”

蘇燕半晌無話,趙真人拍了怕她,問道:“瑜娘,你想什麼呢?”

她強裝鎮定,語氣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我先去灶房生火,再拖要天黑了。”

用過飯後,蘇燕的心依舊難以平靜。

她知道徐墨懷是個什麼樣的瘋子,阿瑾從小到大身子都很好,不可能突如其來病倒,且病得快要死了。但凡她不那麼愚蠢,便能猜到這是徐墨懷為了逼迫她回去的手段,以他涼薄的心性,為了達到目的會毫不猶豫地狠心對阿瑾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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