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她才看到這信底下還壓著一張紙,餘光瞥見了“馬家村”三個字。
她僵坐了片刻,猶豫著是否要看,最後還是好奇壓住了理智。
蘇燕乍一看隻覺得疑惑,再往後看才明白過來。這是一封遲到了十幾年的回信,已經過去了太久,幾乎連她都要忘記自己當時寫了什麼,大概都是些毫無意義的小事,問莫淮身體是否康健,問他家中的事是否棘手,告訴他一起種下的葵菜長勢很好。
這封回信顯然比當初不識字的她寫得要通順細致。
蘇燕從前日夜盼著等到他的回信,如今她早已忘卻了,這回信才姍姍來遲地送到她身邊,妄圖以那些不值一提的舊事挑動她的情意,卻不知這些隻會讓她再次記起自己當初的愚蠢可憐。
為了不讓徐成瑾太過傷心,蘇燕還是寫了回信給他,信中委婉地說自己一切安好,不用阿瑾掛念,隻字不提何時回去。
徐成瑾得到回信後十分不甘心,繼續一封又一封,央求哄勸地想讓蘇燕回去,蘇燕每次看得心中不忍,便翻出末尾徐墨懷的回信,立刻便能冷硬起心腸。
徐墨懷的信中從不說要緊事,一如既往地寫下一段問候,讓她添衣加餐,說幾句在宮裡的瑣事,而後便是給從前的她寫來的回信。
很快入了冬,這一年的雪下得很早,山上格外冷,似乎雪也要更大些。蘇燕早起的時候看到窗外厚實的一層雪,下意識想到今日徐墨懷總算不會來了。
這樣冷的天,她也沒有早起的心思,索性窩在被褥中繼續睡,等她醒來的時候,窗子被冷風吹開了縫,冷得她哆嗦,隻好披著衣裳起身去關窗。
趙真人從灶房提了一籃炭,看見蘇燕起了,無奈道:“瑜娘,你既然醒了便去看看,讓你那孽緣快走吧,他瞧著身子不大好,彆凍死在我們這道觀外,傳出去我們可真沒香火了。”
蘇燕愣了一下,問道:“他來了?”
“站了一個時辰,不見到你不肯走。”
蘇燕冷笑一聲,隨後說道:“那便讓他等著,看他能忍多久。”
說完後她關了窗,鑽回被褥中想要繼續睡,這回卻是怎麼也闔不上眼,心中亂糟糟的,窗外風雪呼嘯的聲響仿佛也近在耳側。
實在撇不去雜念,蘇燕索性起身穿衣,找了話本子來看,好讓自己的心落在旁處。
屋子裡冷得厲害,過了不知多久,她翻書的手指都冷得發僵,起身想去元君的房裡借些炭火取暖。
院子外沒什麼動靜,雪下了厚厚一層,走在上麵都沒有聲息,蘇燕經過院門的時候,下意識朝那處看了一眼,徐墨懷果真已經不在了。
蘇燕心裡立刻升起一種“果然如此”的不屑來,取了炭想要回房,途徑院門,卻聽見了幾聲壓低的咳嗽。
她步子一頓,停住腳步朝著院門看過去,見到了雪地中一身玄衣的徐墨懷,正好對上他一雙眼眸。
也不知他在此處站了多久,肩上發上都落了一層顯目的雪,麵色被凍得青白,鼻尖和眼眶卻微微泛紅。
他似乎開口想說些什麼,不等開口,便用拳頭抵著唇咳嗽起來,一聲比一聲劇烈。
蘇燕走得很快,被雪地裡藏住的石頭絆了一下,一個趔趄手裡的籃子拋了出去,炭灑了一地。她蹲下去將炭撿起來,很快便聽到身後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
緊接著有黑色的袍角落入她眼中,徐墨懷在她麵前蹲了下來,沉默地幫她撿起地上的炭。
大概是手凍得僵硬,連蜷起來都變得艱難,他的動作十分僵硬,蘇燕看不過去,索性不撿了,煩躁不堪道:“你究竟想如何,算我求求你,放過我不成嗎?”
徐墨懷垂下眼,眼睫上落了雪花,他的聲音很低,像是一縷涼風從到她耳側拂過,以至於讓她以為是幻聽。
“是我有錯,對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