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墨懷從寢殿出去後,臉色古怪地問起蘇燕,宮人說她去用早膳了。等徐墨懷去的時候,恰好瞧見她與薛奉緊挨著坐在一起,手上捧了碗熱湯,眯著笑眼說些什麼。
“瑜娘。”他喊了一聲,蘇燕聽見後側過臉,方才的笑容立刻便不見了。
徐墨懷麵上一沉,心中忽然有些煩躁,抓心撓肺似的不好受,蘇燕聽到了他叫自己,十分自然地將未喝完的湯遞給薛奉:“幫我端一下。”
他從前為何不曾發覺瑜娘和薛奉之間如此密切?
心中如此想著,然而等蘇燕看向他的時候,他又忍不住想起夢中讓人麵熱的場景,好似她破碎的哭泣聲與潔白腰肢又出現了一般。
徐墨懷從前見過一個男人對母親做這樣的事,如同野獸一般緊緊攀附在一起,發出古怪的哭叫聲,他隻覺得此事不恥,令人想起便覺得惡心。
然而夢中的他卻如此對待自小照顧他的瑜娘。
想到此處,他彆開目光,忽然又不敢去看蘇燕的臉。
蘇燕察覺到了徐墨懷的異樣,心中有些憋悶,無奈道:“殿下有什麼吩咐?”
“我出宮一趟拜訪老師,你若有想要的東西可以與我說。”他沒有去看蘇燕,目光越過她,不悅地瞥了眼她身後還在喝湯的薛奉。
蘇燕想了想,搖頭道:“沒什麼要帶的,多謝殿下了。”
她說完了,有忍不住提醒道:“殿下是太子,即便是先生的話也要三思而後行,莫要過於仰仗什麼人……”
徐墨懷疑惑地皺眉,說道:“這些我自然知曉,即便老師與我再密切,終究隻是外人需要提防著,你似乎不大喜歡他,總是與我說這些。”
蘇燕暗自腹誹,她與常沛可沒有仇,分明是徐墨懷自己要殺了他。
“殿下多想了,奴婢沒有這個意思。”
“有也不打緊,我依你便是了。”
言畢他又看向薛奉,語氣不大好地喚了一聲:“薛奉,愣著做什麼,跟我出宮。”
——
蘇燕在心裡數著離宮的日子,再過三四年她便能離開了,既然這個世上不再有蘇燕,她便不必有什麼顧忌,在此之前她還想試著阻止徐墨懷殺了他的母後與長姐。倘若一切都不曾發生,徐墨懷的瘋病興許會好上許多,日後對他的妻兒也是件好事。
徐墨懷偶爾會召蘭衣去服侍,卻始終沒有要臨幸蘭衣的意思,且蘭衣似乎也不大情願到他身邊,顯然重來一回,他身上一些惹人厭的毛病仍是改不掉。隻是除此以外,薛奉似乎也不大愛搭理她了。
待徐墨懷的十七歲生辰近了,宮中不少人在議論選太子妃的事,甚至有好奇者悄悄問蘇燕是否知曉,然而她對此的確一無所知,徐墨懷不曾與她說起過,她也不願主動詢問,畢竟前世他們之間也有過一段孽緣,如今要看著這一世的他另娶她人,蘇燕的心情也有些複雜。
徐墨懷生辰的前一日,蘇燕在他的書房整理時,無意間看到書案上擺著的女子畫卷,上麵還寫著生辰與出身,顯然是精挑細選過後的太子妃人選。
徐墨懷便放在那處,沒有要收起來的意思。蘇燕瞥了一眼,若無其事地繼續做自己的事。他卻突然頓了頓,問道:“瑜娘,父皇在為我擇選太子妃。”
她當然知曉,與她說這些做什麼。“奴婢聽說過了。”
蘇燕的語氣輕飄飄的,似乎對此滿不在乎。徐墨懷卻好似被這種無所謂的態度紮了一下,忽然升起一股惱怒來,卻又強忍著不顯露出來,隻悶聲說:“你過來,幫我挑選。”
蘇燕不情願地走過去,看了幾眼依舊沒有吭聲。
他發覺蘇燕的為難,表情緩和了些,問道:“你也認為她們都不合適?”
她與這些人無冤無仇,倘若隨手指了一個,徐墨懷當真娶了,那她豈不是罪孽深重。
想了好一會兒,蘇燕也隻憋出一句中規中矩的話。“幾位都是名門貴女,想來每一個都好,奴婢挑不出來,殿下的終身大事還是要謹慎得好。”
她說完後,徐墨懷的臉色又迅速地沉了下去。
他深吸一口氣,咬牙切齒道:“你希望我迎娶太子妃?”
蘇燕麵色無虞,回答得滴水不漏:“殿下已經到了娶妻的年紀,是時候思量自己的終身大事了,日後奴婢出了宮,得知殿下與太子妃和睦恩愛,心中也會為殿下高興……”
一陣詭異的沉默後,徐墨懷再開口,平靜的語氣中仿佛醞釀著風暴。
“你要出宮?”
“奴婢有自己的家人,再過不久也要出宮與他們團聚……”
她話音才落,徐墨懷忽然憤怒地將畫卷掃落在地,聲音猛地拔高,怒聲道:“滾出去!”
蘇燕要慶幸自己上一世已經麵對過多次發瘋的徐墨懷了,如今看到他突然的躁怒反而沒有丁點惶恐。
到了夜裡的時候,大抵是徐墨懷自己也知道白日裡不該與她朝她發火,又委婉地道歉想要與她和好,轉而又問起蘇燕出宮的事,話裡都是要讓她留下的意思。
她陪伴了徐墨懷這般久,他有些依賴也是無可厚非。然而重來一回,她可不想再栽在這個人手上,無論徐墨懷是什麼心思,他們二人依舊是雲泥之彆,連患難與共都不會有。
徐墨懷要娶太子妃,還會有更多才貌雙全的貴女嫁與他。蘇燕知道這一世的徐墨懷不屬於她,她可以接受,卻不願意看著他與人恩愛,這滋味想想便夠古怪了。
蘇燕對出宮的決定十分堅定,以至於駁回了徐墨懷幾次好意後,徹底惹得他生氣了悶氣,再不肯理會蘇燕,索性換了旁人侍奉。
蘭衣以為是做錯了事,便好心勸她:“太子待你那樣好,你便去同他服個軟,說兩句好話,他必定不會計較。”
她搖頭,說道:“這樣也好,不必去服侍他,我樂得清閒。”
蘇燕不肯去服軟,一直到最後還是徐墨懷先按捺不住,又將她調回了身邊侍奉。
他不信自己留不住一個宮婢,庶人的身份怎麼會好過留在他身邊,不擇手段的事他並非沒有做過,即便蘇燕不願意,他也會想儘法子留下她。
蘇燕還是察覺到了徐墨懷的意思,有意無意地疏遠了他,避免與他有太多的接觸,即便他想要與她說話,她也顯得十分敷衍。
夜裡徐墨懷洗漱完要上榻歇息,隱晦地提及她最近身子不適,不在小榻歇息的事。
起初蘇燕是想著離小皇子過世,徐墨懷殺死皇後的日子近了,她想守在此處避免慘劇發生。隻是前段時日的夜裡,她中途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