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微微彎曲,像是凶獸的爪一般緊扣在胸口。決卿沉默著,那般灰敗神情讓他整個人都似失去了光芒,但也發出一種由衷令人畏懼的恐怖威壓。
——他被激怒了。
陸折衣有些莫名地挑了挑眉,準備應對對方可能來臨的瘋狗式襲擊,沒想到決卿隻是用那種看死人般的冰冷目光剮了他一眼,身形一轉,竟是果斷向著他的暫居住處“紅泥殿”而去。
陸折衣:“……”
那方向的確是紅泥殿未錯,決卿趕著回去看他的屍身嗎?
陸折衣幾乎是下意識想跟隨而去,趕在決卿之前神魂歸體,以免露出破綻。
但再好的理由用兩次也隻會顯得俗濫。錯過了這次時機,下次魔修陸折衣前來洗劫時,“巫情”恰好又負傷瀕死一事就顯得可疑多了。
步伐一緩,陸折衣麵無表情地望向紅泥殿的方向,最終決定先將虛化碎片都搶來再說,以後再也不光顧長生門了。
——惹不起,惹不起。
青空之下,那些仰頭圍觀的元嬰修士都虎軀一震,明明已是辟穀空靈之身,額頭卻還經不住滲出細汗來。
青雲宗宗主和這魔修分明已經交上手了,甚至雙方過了精妙的數招。偏偏打到一半,那看不出劣勢的決卿真君竟轉身便逃,徒留這紅衣魔修在空中孤零零一人。
……然後這魔修的目光便看過來了。
有修士駭得不清,又像是隱晦的激動,終於能離那樣勾魂奪魄的魔修近上一些:“他來了。”
“他來報仇了。”
這算是長生門中大多數人共知的秘密。
魔修陸折衣是來尋仇的,為了那個萬分倒黴的小茶峰前任峰主、死於巫情真人手中的元嬰魔修。
……
決卿向那刑律長老打聽過,巫情峰主這幾日會暫居紅泥殿,那是位於眠青峰和藥丹峰中的一處寬闊花穀,靈氣充沛,也是個詩情畫意的去處。
唯一不好的地方,許就是太過清淨了,也沒有布下防護法陣,不易防住宵小。
當時刑律長老還笑出兩條褶子道:不過巫情峰主這般人物,有他鎮著,怕是什麼宵小也不敢來了。
偏偏——偏偏就讓巫情遇見了。
決卿的手指控製不住地微微痙攣,他想起當時黑發劍修帶著一柄誅魔劍離去的身影,修長挺直,撩人得緊。
此刻,那回憶中的背影都似染開一層血色,將決卿的胸膛挖空一片。
若是當時沒有彆扭,出聲留住巫情便好了。
不……僅是不強占巫情的洞府,逼得他去紅泥殿居住,現在或也是不一樣的光景。
決卿越想越揪心,唇色蒼白,咬著牙將那些軟弱的念頭全都拋出念想外。
——巫情根本沒有事,那些說辭不過是卑劣魔修為了擾亂他的心境才胡亂編造的謊言。隻要他闖入紅泥殿,便能見到專心致誌的黑發劍修因被打斷修煉,而微微蹙眉看向他的場景。
巫情絕不可能死!
青雲宗宗主眼中的黑氣終是散去一些,反倒燃起了微弱的火焰,分外急切地向著紅泥殿闖去。
然而迎接他的,卻是不祥的、濃鬱的血腥氣味。
於是出竅大能的腳步頓下了。
當初得知師兄青雲受重傷閉死關時,決卿生出的想法,是要將打傷師兄的魔修挫骨揚灰、不留神魂,尚沒有時間心情傷春悲秋。
但在這短短一段紅泥路上,決卿卻體會了何為“膽怯”。
他一步步向前走著,又仿佛一步步都踩在了刀刃之上。
迎接決卿的,是一幅由血與美人繪成,靡麗至極的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