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悅真君性好美人。
所以那一刻他萬分遐思, 心道這樣的美人,他若是祝沉少宗主, 也會眼巴巴將美人所需之物雙手奉上……縱是前往六界大會的名額再珍貴,也不過是冷冰冰無風情的死物,怎麼比得上黑發劍修一瞥一笑,一個回眸?
熱潮幾乎是不可抑製地湧上胸膛,花悅真君蒼白失了血色的臉上,開始散發出異樣的熱度。他甚至暈乎乎想著, 和這樣一位美人同行,就算不能一親芳澤,也是此生無憾了。
但接下來的場麵,卻讓他渾身一個激靈, 原本滿是欲.念的眼中清明起來。因為那個白衣黑發、身形修長的劍修慢吞吞走向祝沉, 竟是恰好擋在了少宗主麵前。
他要做什麼?!要知道那個樣子的少宗主,說是六親不認也不為過了——
花悅簡直被驚得魂飛魄散, 那雙滿是風流的桃花眼裡透出深重憂慮來。最終他狠下了心, 想要躍下煉心碑, 儘力所能及之事, 卻未想到那禁製被加固了一層,隻要靠近煉心碑邊緣便會被反彈回來。
“怎麼回事?”
花悅有些驚訝地自語。想到方才黑發劍修如一片竹葉般輕巧身形,分明是豪無阻礙的樣子,總覺得事情不像他想象那般, 而是哪裡出了點差錯。
那些被祝沉嚇得一氣跑開的弟子其實跑離的並不遠, 一是大宗門中都有對神行術法的限製, 二是他們個個不過築基、金丹的修為,在祝沉真君的恐怖威壓下,要想及時逃走也不是易事。
這時他們也見到了那個從上方翩翩躍下的身影。
陸折衣黑發將將覆肩,該是很不合世俗的放浪形骸之人——偏偏又衣冠嚴整,眉目含著冰冷禁.欲的氣息,腰上縛著誅魔劍,端的是大道之意。
修真界中,相貌好看的美人實在太多了。
在祝沉還沒有戴假麵的習慣時,踏劍宗門人弟子更是時常能飽眼福。不過麵前這一黑發美人,似乎又是與祝沉少宗主完全不同的顏色。
像是光憑那般修長身影,微微透露出的雪白的膚,展開的平滑袖擺,便能引得人目眩神迷。
在望見黑發劍修仿佛冰雪覆蓋的眼瞳,和微抿起的殷紅的唇時,這些踏劍宗弟子無不生出強烈的渴望來。
——若、若這樣的美人能笑上一下,當是天下美人儘失顏色才對。
約莫踏劍宗門人都遺傳了要美色不要命的優良習俗,被可怕的祝沉真君嚇走的那些弟子,竟也遲疑了腳步,用一種極為明亮的目光盯著緩步走向祝沉的黑發美人。
……
陸折衣走至那深坑旁,微微一瞥,望見了掙紮著爬起來,臉上青腫得看不出原貌的人形身影。
祝沉僵立在一旁,那黑色眼睛像是失去了溫度的琉璃製品,但映照出黑發劍修的臉龐時,又像是被什麼燙了一燙,彆扭地扭開了目光:“……”
陸折衣似乎微微歎息一聲。
祝沉臉上神色莫測,身邊真元翻滾起來,像是化成了利刃,能將天地間一切都撕裂成碎片,險險劃過黑發劍修身旁。
正是滿心暴戾時,卻聽對麵那人道:“多謝祝沉真君。”
“……嗯。”暴動的真元倏然停歇下來,祝沉低低應了一聲,耳朵尖有些許泛紅。
陸折衣實在是看不透麵前這人。
那莫乾汙言穢語,惹人生厭。還牽扯到了名額不公之事——作為挑選人之一的祝沉,的確是應發怒的。
但也不至於憤怒成這個樣子,好像真的和陸折衣有了什麼牽扯一般。
原以為是祝沉心中生計,順水推舟給自己立成個靶子,但眼睜睜望著莫乾要被打死了,祝沉並沒有收手的意思,陸折衣又覺得自己誤會了些什麼。
……到底也是出手幫了自己。
陸折衣對祝沉維護之舉心生謝意。
隻不過六界大會卻不能因此耽誤。
黑發劍修鬆開縛在腰間的誅魔劍,卻是遞給了祝沉,道:“既然是由晚輩惹起的事端,便由晚輩來解決吧。”
祝沉凝視那隻伸到自己麵前的修長右手,竟然有些發愣。他像是被安撫好的靈獸幼崽般,低垂著眼睛,若是身上有絨毛,現在一定是軟趴趴伏著的。他接過陸折衣手上的誅魔劍,輕輕蹭了一下對方冰涼的指尖,十分乖巧地應了一聲:“嗯。”
花悅、獨孤長老:“……”這發展不太對啊。
祝沉似乎也反應過來自己的回應未免太過溫馴,僵硬片刻後冷著臉問:“你要怎麼解決?現在給我回去等著——”
旁邊踏劍宗的小弟子眨著眼,心中喊道:彆啊彆啊,還沒看夠呢。
陸折衣簡直是陽奉陰違的典型,他對祝沉眨了眨眼,那冰涼的像是覆著霜雪的眼睛倒映出少宗主的麵貌,一下讓對麵意圖非常堅決的祝沉開始搖擺不定。
黑發劍修自認將自己的戰意傳達過去了,此刻利落轉身,一步步走到那個深坑旁。看著半撐著身子,歪歪斜斜站起的莫乾。
莫乾真君極為惶恐的樣子,他見到眼前的白色雲靴和衣緞袍角,猛地一抬頭,就望見那個皮囊俊美的黑發劍修正望著他,黑沉的眼睫一壓,生出一種近乎俯瞰蔑視的錯覺。
怒火與恐懼瞬間席卷上莫乾的眸子,他踉蹌著站了起來,凶惡地望著陸折衣,像是恨不得生啖其肉般痛恨。
那個被莫乾痛恨的黑發劍修卻隻麵無表情地望著他,道:“若是莫乾道友不認同我的修為能參加六界大會,可在此比試一場。”
莫乾的臉微微扭曲。
他像是猙獰地笑了起來:“你以為、以為我受了重傷,就拿捏不住你這麼個玩意……”因著身後的祝沉還站著,莫乾的聲音越來越小,到後麵幾乎像是含在嘴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