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襲之的臉色已是僵住了, 他想要解釋些什麼,卻偏覺無力——因為陸折衣並沒有細提那些荒謬之事, 隻不過投來了一個滿是無奈與理解的目光。
事到如今,銀發修士也隻好硬著頭皮辯解:“這般化形妖修,實在珍貴,便是以我的靈石財力也難以爭奪……”他害怕黑發劍修多想, 連忙補充道, “我近日對煉器之道頗為有興趣,不如看看接下來有何金木奇物,請巫情道友代我拍下。”
陸折衣沉靜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一點也不局促,低聲說道:“可這妖修隻需百枚上品靈石罷了。”
天襲之一怔。
百枚上品靈石雖然也不是一個少數目, 但相比化形妖修的價值而言, 簡直輕賤如沙礫了。
黑發劍修那隻慣常用來拿劍、修長白皙的手指, 一指拍賣台。語氣淡然, 溫和的接近篤定一般:“百枚上品靈石是上台的資格, 隻要交予弄寶閣,便可上去和那化形妖修比試, ”他唇角微微一抿,依舊是端謹冰冷的模樣, 卻透出一股愉悅意味來, “贏過他, 便算是拍下這件寶物了。”
空氣突然安靜。天襲之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消化了半天才震驚道:“弄寶閣這是要……怎麼會同意這樣荒謬的法子?!”
台上的玄冰似乎被什麼消融著, 化成了一片晶亮的水漬。
妖修美人跪坐在其中,冒出來的幾條毛絨絨的尾巴,遮住了下.身,那雪白的皮膚卻依舊刺激著人的感官。
尤其是當美人伸出殷紅的舌,舔了舔飽滿唇瓣時,空氣中便頓時盈滿曖昧灼熱的氣息。陸折衣甚至聽見底下修士隱隱的吞咽聲,彰顯著那毫不掩蓋的欲.望。
顯然,眼下有許多人動了心。
陸折衣望著台上妖嬈的美人,眼底的波瀾深思被強行壓住了,說出來的語調冰冰涼涼,似乎隻是為天襲之解惑一般:“因為這妖修不是被人捉來,而是自己送上門來的。”
“他要求弄寶閣拍賣他,用這種方法。”黑發劍修輕聲道。
這樣的要求,顯然超乎了天襲之的理解範圍。他近乎呆愣的反應了片刻,脫口而出:“怎麼會有人想要被拍賣?”
“所以他不是人,是妖。”
……近乎冷笑話般的回應引起一陣沉默。
正在這時,竟真有修士從高高的拍賣席上,飛身躍下,站穩在了拍賣台上。隔著那如銅牆鐵壁的連星陣法,用貪婪又帶著淫.欲的目光緊緊盯著光.裸的化形妖修。
那狐妖目光微微一流轉,便激得台上的高瘦修士一腔熱血,都流向了身下。
他幾乎是抑製不住激動地往前踏了一步,便被旁邊守著的弄寶閣修士攔住,客氣地要求他“立契”。
——立生死之契。
想要和這妖修比試,還得冒著些風險,生死自負才行。若是傷了根基修為,與弄寶閣無關。
化形妖修,最低也有金丹修為。
或許這高瘦修士是真人不露相,竟很乾脆地拿出百枚靈石繳納費用,也立了生死契。他似乎並不在意被這麼多修士瞧著比試,丟了臉麵,隻是有些急色道:“如何,成了吧?”
攔著他的弄寶閣修士收了靈石和契約,施施然一退後,放那高瘦修士進了連星陣,和那妖嬈的狐妖對立著。
“我的心肝小寶貝,放心,本道定不會傷了你——”
修士的眉眼一彎,透露出些難以掩飾的猥瑣意味來。
天襲之簡直不忍直視,那修士五官倒也算端正,怎麼氣質這般不討喜,和那貌美狐妖站在一起實在不相配……但天襲之還是希望這修士將狐妖收了,免得自己膽戰心驚的。
或是天襲之眼裡的憂思太重,竟連黑發劍修也注意到了。陸折衣轉過頭“安慰”他道:“放心,那人贏不了。”
銀發修士滿含熱淚:“為、為何?”
陸折衣道:“因為……”
黑發劍修的聲音被台上的慘叫蓋了過去。
那狐妖捧著巨大的毛絨尾巴,神色勾人,眸中媚意無邊。但隻要看清台上場景的人,恐怕都會倒抽一口涼氣,那點剛冒出頭的色心都被壓下去。
——高瘦修士像是中了魘般,解開衣裳、摸上肚皮,他狠狠在自己腹部劃了一道裂口,手從那血肉模糊泛著白色油脂的傷口處伸進去,拉出了身體內部的臟器和腸子。更讓人毛骨悚然的是,他一邊做著這樣詭異舉動,一邊麵目驚恐、五官扭曲地痛苦嘶喊:“好疼!好疼!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但是他手上動作卻依舊未停,大量的血液從傷口噴處,彙成濃烈的紅色。
分明慘烈至此,那修士卻怎麼也不斷氣。掙紮了許久,才握著自己一條腸子倒在地上,胸腹已是空了。
淡淡的血腥味傳來,拍賣席上一些修士竟忍不住低聲作嘔。
拍賣場上出了人命,那弄寶閣修士卻隻做壁上觀,一點也不慌張。隻麵無表情地上台,將那具空了的屍身收進儲物囊中,輕輕一拂手掃淨血汙,又恭敬地退下了。
拍賣場簡直安靜的可怕。
極端的沉默過後,有一名年輕修士站了起來,滿臉的怒火,斥責聲像是一柄刀鋒劈斬開了寂靜:“開什麼玩笑,我們是來尋寶的,不是來送命的!你們弄寶閣眼睜睜縱容狐妖殺人,是什麼居心!”
弄寶閣之人回答:“生死自負,這是提前立好的規矩。”神色自若,竟是一點也不怕那死去修士背後的宗門、世家找上門來。
那年輕修士還想再罵,卻恰好和台上的狐妖對上目光,神思微微一晃。
那狐妖實在是太美了。
縱是再厭惡輕鄙他的人,也絕不會否定他的容貌。
再下一刻,年輕修士發現自己已經出現在了拍賣台上,簽下那荒謬到可笑的生死契,隻為了心底那些隱秘的欲.望。
近距離接觸下,妖修的魅力便愈加無法抵擋。他皮骨的每一處,都白皙得像是玉脂凝成,輕輕一吮就能留下曖.昧紅痕。
年輕修士目光越發迷離,他腳步向前一移,看見那妖修對他露出慵懶的笑容。手便忍不住舉起來,放進嘴裡,啃食著指甲。
這其實是一個很古怪的動作。
因為年輕修士一邊啃著,一邊神色滿是錯愕。
很快旁觀之人就知道為什麼了。因為修士啃完那指尖之後,依舊沒有停,而是將手指也送入唇中,發出“咯吱咯吱”的嚼碎骨頭的聲響。
——他在吃自己的手!
從手掌到手臂,那修士的神色從一開始的驚詫,變成了一種難以言語的享受。他甚至開始沉迷地扯開領口,啃食著自己柔軟的肩膀,等那白骨上的肉沫被舔乾淨後,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去扒自己的靴底。
“夠了!”有人終於忍受不了年輕修士詭異的舉動,開始大肆打砸起麵前的桌盞,喊道,“弄寶閣的人呢,給爺滾過來!我要離開,我要離開……”
然後,他的身子倏然僵硬了,在眾目之下,一步步走上拍賣台,神色癡迷地扔出自己身上的儲物囊。不等先前那個修士死了,就迫不及待地衝向陣法之內。
……
天襲之的神色已經很古怪了。
他背脊布滿涼汗,顯然也意識到了不對勁之處,側過頭道:“那妖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