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刀。
此次陰魂已存實體,隻差一步便可煉製精血肉身超脫道體, 偏偏被陸折衣壞了好事。
點點血花自誅魔劍尖滾落, 落在土壤之中, 像是乍然之間開了腐爛靡麗的花, 大口吞噬了那片土地的生機。
但與此同時, 那些被陰魂抓住要生祭的修士也保下了性命,在一片難聞腥味和丹田劇痛中, 期期艾艾地抬頭看著虛空之中的人影。
白衣黑發, 手持誅魔劍。雖滿身殺意煞氣未褪,眸底卻是極端的、如同超脫世外的冷靜。
仿佛眼前生靈潰散,血腥糜爛都不能動搖他一分道心。
修仙便是逆天而為,許多修士不信血脈親緣,不信天道有情,隻篤定漫漫仙途唯有自己可依靠。此刻卻覺眼前之人是天道慈悲垂憐下,才派來拯救他們的仙人。
是縹緲立道途中, 唯一可攙扶依靠的暖意。
執念已生,便再難去。
……
曆經幾個中、小世界,陸折衣和鬼王收縛數十陰魂, 雖不是各個世界的天道都反饋了功德願力——大概是因為不是每個陰魂都要將世界玩死的緣故, 但也收獲不菲。
修為倒是其次, 還有一部分潛在回報,便是在那些被陰魂所害, 又被陸折衣所救的平民和修士心間, 印下的烙印了。
也算為今後登正道魁首的主線任務做準備。
思及此, 大概也有這些天鬼王表現得太過溫順沉默的原因,陸折衣猶豫片刻,還是向鬼王殿下借閱了那些連天道都未勘破的“懸案”竹簡。
這些卷宗所載的陰魂雖不是現在的他能應付的,但是今後未必不行。這些便是他行道路上的石階,雖崎嶇卻也能助他登得更高。
詭明對陸折衣的要求向來是無原則答應——隻要不是放走他之類的。因此也將那些似山的卷宗調出來,儘數展現在陸折衣眼前。
其中含有天道威勢,不能以元神印刻,陸折衣便隻能以肉眼去看,再強記下來。也好在他元神強大,竟生生將卷宗上的內容記下了八、九成,留作日後備用。
此刻的陸折衣還未發現,這些卷宗中記滿了多少陰.私之下,修真界的秘辛。
兩人便這麼平淡地分享完了隨便傳出來一條,便能震懾整個修真界的消息,趕往了下個陰魂所在的地點。
竹簡已經越來越少,隻剩下薄薄幾卷,恐怕再過不了數天,鬼王便要將陸折衣押解回鬼界了。
麵對此種狀況,陸折衣氣定神閒,仿佛已經忘記了這回事,更焦急一點的反而是虛玄君。上至碧落下至黃泉,仙界和鬼界都是超脫於規則之外的世界,若陸折衣真的落入鬼界,在鬼王的極端控製欲之下,想要逃出來難如登天,更彆提完成主線任務了。
偏偏如今的場麵還有虛玄君的手筆在。所以係統也不好直接質問陸折衣,隻非常委婉地提醒道:「宿主……你打算怎麼逃?」
「逃?我為什麼要逃。」被提問的黑發劍修語氣中滿是詫異。
虛玄君:「……」
他開始認真考慮換一個宿主的可能。
陸折衣眨了眨眼睛,白淨修長的手指抵在唇邊,做出了“噓”的動作,悄悄與虛玄君道:「鬼王要追殺的是‘巫情’,可不是‘陸折衣’。」
虛玄君:「??」
他隱約之間猜測到了陸折衣的計劃,覺得宿主的膽量未免太大了,在一界之王麵前偷天換日……非常棒。
狼狽為奸,係統與陸折衣愉快地一拍即合。
……
至新世界,黑發劍修收拾完陰魂,孤零零站在血泊之中。
那隻握在劍鞘上的手微微收緊,蒼白得近乎無血色的手腕露出一截,足下是大片猩紅綻開,黑發劍修低下頭,目光落在了左手的木質牌子上,有些出神,落寞地似懷念著什麼一般。
這一幕美得像是夢中之景,輕輕一觸便會破碎。
詭明強自壓抑住心中瞬間浮起的惶恐,轉瞬出現在陸折衣身旁,手指偷偷勾住那人的衣衫。落進手中的實際觸感讓他安定不少,詭明心中微舒一口氣,問道:“怎麼?”
聲音有些冷。
劍修像才反應過來一般,捏著手中的小牌子,目光似輕柔羽毛飄落在了詭明身上,讓鬼王殿下心中微微一癢。
陸折衣將木牌完全展露在鬼王麵前,那上麵以玄密道法印刻著朱紅二字。
“弱水”。
竟是秘境弱水的通行令牌。
“這是你自那陰魂身上拿到的?”鬼王側了側頭問道,冰涼的指尖點在那木牌上,神色晦暗不定。
“是。”
便是詭明日夜縮在鬼界,倒也知道“弱水”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