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市中人影稠密,有修士在道路兩邊支了小攤子, 售賣些靈器、靈獸等物。陸折衣的目光從那隻翻出竹筐、嗷嗷待哺的小獸中挪了回來, 麵色冷淡地看著眼前之人。
極年輕的元嬰期修士。
這個年紀有這個修為,無論放在哪一方世界中, 都很令人震驚了。但陸折衣卻無意相交,隻略一抬手,以示拒絕之意, 便要繞過他跟上鬼王。
藍衣修士轉身,含笑與陸折衣並行, 緊緊挨在他身邊。似是用了什麼傳音秘術, 那溫潤的聲音仿佛就吹拂在耳邊,聽得極清晰。
“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著你?”
即便在繁華的坊市中, 不乏相貌姣好的修士,身著雪白長衫、麵色冰冷, 眉目卻生得極好看的黑發劍修也太過招眼了些。周身氣質愈是不可攀折, 也愈讓人心動, 簡直如同漫漫黑夜中皎潔月色, 那一點瑩白牽引著周圍所有人色授魂與, 情不自禁又暗含羞澀地觀察他。
偏偏因為太多人虎視眈眈,反而都不敢出手了。
坊市未結束時尚且如此, 恐怕結束後更不得了——
至少此刻, 路易唇畔笑容漸深, 語氣帶著隱晦的曖昧之意:“你不想被那些老變態盯上吧, 他們玩起人來……嘖。”
“不過在下.身為元嬰真君,縱是那些人也要給我兩分薄麵,”那雙瞳孔眼底的暗色似乎更沉了一些,藍衣修士道,“和我一起?”
至於事後要討些“報償”,路易卻是隱去不說了,反正若是雙修,也是修為低些的能多得益處。
陸折衣簡直是用看死人的目光看向麵前的藍衣修士了。他偏了偏頭,還未開口,便被一隻冰涼的手牽住,一時怔愣便失去了開口的時機。
從前方折返而來的鬼王微微垂下眼睛,用極傲慢睥睨的目光瞥向藍衣修士,那眸底不含情緒,滿是森冷,竟駭得路易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此刻市坊已被大能用術法遮住天日,隻用數萬萬盞靈燈照亮。暖色的燈芒下,詭明的五官顯得更英俊深刻,他下巴微微挑起,用滿是被天道眷愛之人才能養成的傲慢神色道。
“滾。”
這下是踢到鐵板了。
路易有些狼狽地後退兩步,隱沒在人群中。麵對那藍白衣裳的修士,他竟是毫無反抗之力,雖看不透修為,心中卻也隱隱有些衡量。
是元嬰後期修士?不不,也有可能是修至出竅的真君……想到這個可能,路易也忍不住一抖,隻覺背後滿是森寒氣息,濕冷一片。但又忍不住怨恨地想到,果然修為高就是可以為所欲為,既已霸占了那般的傾城美人,還要放他出來動搖人的道心作甚。
望著藍衣修士憤憤離去的身影,陸折衣眨了眨眼。
那修士陰氣聚頂,引得幾隻未成形的陰魂跟了上去,半透明的魂體在他的腳邊似蛇一般纏繞著。藍衣修士一幅倒黴相,恐怕要運道低上許久了。
陸折衣隻以為是這元嬰道修衝撞鬼王,惹了對方不快,倒也沒有往彆處想,回神時便覺耳際一熱,暖風輕輕自耳垂擦過,讓那玉白顏色都染上一分薄紅。
詭明道:“跟緊我。”
“……”
黑發劍修下意識捏住了耳垂,瞥鬼王一眼。
“罪魁禍首”目不斜視,仿佛剛剛在劍修耳畔說話隻是不經意間才如此,詭明鬆開了陸折衣的手,兩人並行過人影憧憧,燈火重疊處。
剛才的一幕倒嚇退不少不懷好意的修士,兩人頗得片刻安寧,撥開人群的一刹,聽見天邊傳來一聲巨響,桃花形狀的巨大“焰火”在空中綻放開,流光溢彩。
像是一個信號,身邊人群頓時沸騰起來,有修士高聲道:“弱水秘境開啟了!”
隨即便是身旁修士紛紛碾碎手上木牌,消失在原地,以期在那秘境中尋個好位置。
鬼王殿下也抬起寬大長袖,指尖捏了一枚印刻“弱水”二字的木牌。隻是他突然似想到什麼,望向巫情,正與那黑沉的眸子相對——
黑發劍修靜靜地望著他。
他手指修長,指尖也捏著一枚木牌,隻是以指腹遮住了木牌上的“弱水”二字。
那木牌的顏色似乎偏深一些。
巫情望著他,唇色淡得近乎蒼白。
“抱歉。”
隨著木牌被捏碎,那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似鏡花水月一般,不留一分痕跡。
詭明伸出了手,他的指尖觸碰到一段極柔軟的綢緞觸感,然後便是虛無。
什麼也沒有抓住。
鬼王手裡的木牌碎成齏粉,他卻沒有如同那些修士般前往弱水秘境外界,因為他清楚的知道,在焰火集市中,已沒有那個白衣劍修的身影。
——巫情欺騙了自己。
他去往了真正的弱水秘境,借此擺脫自己。
瞳孔被憤怒燃燒至深,那層黑色再也掩蓋不住。男人擁有一雙詭異至極的白瞳,其中縈繞著重重死氣,如同世間最殘忍無情的裁決者。
萬萬陰魂而起,誅魔降世,將這一處坊市包圍。那陰氣之鬱,已經讓許多大能覺出不對,有的修士用神通查看周邊異象,竟是被駭得雙目流血,麵色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