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筆的樣子太熟稔,應當是以前便常伺候筆墨之人。詭明看著看著,便忍不住想陸折衣以前的樣子。
——他未墮魔之前的模樣,應當是如何?
不知不覺,那豔麗紅衣似與黑發劍修的形象漸重合。
待詭明反應過來時,他心中大駭,沉鬱不已,竟失手掀翻了案幾上的酒盞,金色半黏稠的酒液染得滿室異香。
因陸折衣是將紙箋鋪在榻上的,他怕叫酒液給汙了,連忙拿起來,無奈地望向鬼王。
恰好落進那白色的鬼眸之中。
詭明竟不知何時又現了白瞳。
陸折衣:“你……”
黑玄長袍,氣質冰冷至極的男人好似受驚一般,後退一步,掩麵消失在陸折衣麵前。
陸折衣:“……”
其實一張紙箋罷了,打濕重畫就是,何況也並未泅濕,鬼王怎麼這般避之如蛇蠍的模樣。
魔修未想到鬼王是心虛的,還當他有了急事,去去就回,非常心大地將符陣缺漏處補全。
畫完符陣還不夠,陸折衣轉而專心致誌盯著灰衣修士現在所繪的符文,對方寫上一筆,陸折衣也照模樣畫著,簡直如同複印一般,符文法陣躍然紙上,隻是未曾灌注真元,不能用於正途。
魔修於此道的天賦,大概是無人能比,便是天界仙人看見也要心生傾佩。
待陸折衣占儘便宜,繪下這份珍貴的“手稿”,猶覺有些意猶未儘時,忽聽一聲道:“朝顏真君,本尊可是看倦了,這鬨劇何時結束?”
那聲音似裹挾在風中般,聽不真切,隻覺聲音慵懶音色好聽,方位判斷來是正對麵廂房中人。
有些耳熟。
陸折衣微微皺眉,將紙箋和炭筆都收了起來,靜觀其變。
那人似乎真是朝顏真君的熟人,也不知是何來曆,如此挑釁朝顏也不生氣,隻是回應道:“晏道友嘴上倒是鬆快,也不見你出手相助了。”
晏道友?
陸折衣目光微暗,在心中回憶與此姓相關之人,未得其果。
……約莫是太過多疑了。
灰衣修士或是想做最後的奮力一搏,抑或到了如今也收不了手,他慘叫一聲,身上血肉被迅速吸乾,半透明魂體抽離肉身,又被那支愈加光華流轉的婆娑筆吸淨,憑空補上一筆奇詭的血色。
那是最後一筆符文,上古殺陣被補全,先前被朝顏弄出來的裂隙頃刻間被修複。朝顏神色一凜,真正動了殺機。
他的對手不是灰衣修士,而是這隻邪性的符筆,和它身後的殺陣。
婆娑筆失了主人,應當是變回無主之物,但它沾了太多血腥殺念,竟生出懵懂靈智,異變陡生,它向蒼穹之上逃去。
打了個空,有些懵逼的朝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