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北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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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相沉臉拂袖,正打算就此作罷,一個冷潤的嗓音在大殿後方響起。

“天石落在雲州,正巧,近來祖父托夢於我......”

意料之外的聲音響起。

眾人皆是一愣,詫異地回過頭。

榮紹生一襲暗紫色大理寺官服,長身玉立在群臣末端,明淺如琉璃的眸子,落在殿前玉階上的路今朝身上,一字一頓道:

“祖父告知我,石上之字......為示警。”

能站在金鑾殿內,且說上話的,各個不一定是人精,但一定能當戲精,演的是什麼不重要,表明立場和態度最重要。

凡涉及榮老將軍,軍權兵符,雲州,沒人比榮紹生更有話語權。

他話音落下,幾乎將天降異象,無論上蒼還是榮老將軍在天之靈,示警蕭無咎有亡霽朝之禍一事重新坐實了。

李相反應過來,立即隨黨羽再次發難。

兜兜轉轉,路今朝還是麵臨了與前世相差無幾的處境——被輿論脅迫,下不了台。

天意民情,都指向你蕭無咎對霽朝有不軌之心,偏偏你大權在握,真有謀權篡位的能力。

既如此,總得給個交代,哪怕是解釋一二,做些樣子,表明自己對霽朝忠心耿耿,絕無篡位之心呢。

沈京白眉頭緊皺,想要說些什麼。

遠在封地的魏王,煽風點火,著實有一套。

朝內大臣,對路今朝忌憚者十之八九,眼看天象頻出,當真不少信了。方才想和稀泥,被榮紹生戳穿,若他與父親等人繼續相幫,反倒適得其反。

殿內一時沉寂下來,都在等路今朝表態。

路今朝視線在殿內逡巡了圈,路過榮紹生時頓了頓,幾許好整以暇地挑了下眉,正打算做個了結,一陣輕風吹過,他衣袖被蹭了下。

從龍椅下來的蕭鷙,站到他前麵。

“一塊田地裡的野石頭,”蕭鷙注視著下方一眾朝臣,黑眸如淵。

“就算當真天降法旨,神靈現世,凡在大霽朝內,也是朕說了算,你說是麼......李相。”

驟然被點名的李相,心頭一梗,麵對四周齊刷刷湧來的視線,忙不迭地提袍跪地行禮。

“陛下所言甚是!”

否管心裡如何想,眾目睽睽,誰對小皇帝不敬,誰就是冒犯天威,找死。

“李相明白就好,”

蕭鷙說著這話,視線卻不在丞相身上。

他站在玉階間,垂眸俯視殿內所有人影,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不明白的,才是亂臣賊子。”

眾人神色一凜,不帶一絲猶豫,殿內響起整齊劃一的聲音。

“陛下聖明——”

路今朝眨了眨眼,心情微妙。

這是蕭鷙登基以來,第一次越過他與朝臣對話,竟然半點不露怯,一襲墨金袍加身,有股天生的帝王氣。

主角就是主角。

路今朝一邊感歎,一邊瞅著蕭鷙烏黑發頂,好笑地揉了兩把。

蕭鷙低壓的小眉眼,露出那點帝氣,立即被他揉散的一乾二淨。

“想不想知道兵符到底長什麼樣,”

還沒回過頭的蕭鷙一愣。

攝政王無禮慣了,但當眾揉霽帝腦袋這種事,還是引起許多朝臣不悅,但一聽兵符二字,眾人什麼想法都沒了,不約而同的變了神色,抬起頭。

路今朝這話,當然不是對他們說的。

他伸出修長白皙的手,從後繞到蕭鷙眼前,晃了晃。

頃刻間,蕭鷙黑眸裡,倒映出一個形似金烏,赤紅如團火焰的兵符。

“雲銷雨霽,旭日當空,”

霽朝的兵符,以傳說中的太陽神鳥為原型鍛造而成。

“不可愛,但很強,”路今朝似笑非笑,旋即在眾人不可思議的目光中,握住蕭鷙的手,將兵符放在了他的手心。

“拿緊了,聖上,以後這就是你的東西。”

蕭鷙陡然睜大了眼。

大殿內,一片死寂。

連最初發難,明裡暗裡要路今朝交出兵符的李相等人,都驚愣在原地。

真、真交出來了,給的還是當今聖上。

至此陷入靜默的早朝一結束,各黨各派炸開了鍋。

沈京白看到路今朝一閃而過的身影,本欲去尋,先被沈尚書抓肩帶走了。

另一頭,路今朝在賞花台前被攔住,殿內為他說話的謝侯爺急聲。

“無咎,你瘋了!怎麼真把兵符交出去了!縱使榮紹生與李相沆瀣一氣,但今時不同往日,軍裡又不是前幾年榮老剛故去的情形,你怕他做什麼!”

謝淵少時是廢太子一黨,標準的紈絝子弟,與路今朝不打不相識後,改邪歸正,一直隨路今朝在軍營裡摸打滾爬,靠著戰功,承繼了侯位。

號令三軍的兵符有多重要,從軍之人再清楚不過了。

他為路今朝心急。

路今朝:“我將兵符交給聖上,是早有此心,與榮紹生和李相等人無關,”

本以為他一時衝動的謝淵啞然:“早有此心,何時的事?”

路今朝站在雕工細致的玉白石欄前,負手而立:“昨夜。”

謝淵皺眉:“昨夜發生了什麼嗎。”

路今朝沒說話。

早朝結束,正值日上三竿,清風徐徐,賞花台外,一樹芙蓉盛放,花枝隨葉搖曳,時不時響起窸窣動靜。

謝淵見欄前身影,遲遲一言不發,似有難言之隱。

他皺眉上前,再次問道:“無咎,你做事一向自有打算,我本不該多問,但兵符事關重大,不是兒戲,我想知道為何。”

路今朝修長的手指在欄上輕敲,仍是不置一詞,目光漫不經心的望向不遠處,陸陸續續走出殿外的朝臣。

又過了許久,聽到係統支吾了聲,他才側過身,像斟酌了許久,開口的嗓音與平日不同。

清風與繁花香味環繞間,青年嗓音低緩而柔和。

“謝淵,你知道昨夜我在聖上麵前,提及兵符,他臉上的神情麼。”

謝淵常年在軍中,近月才回來,對蕭鷙的認知停留在每日早朝,坐在龍椅上,黑眸注視著他們的小天子。

由於大寫的不熟,路今朝也是頭一次與他談及這位陛下,謝淵想象不到,問道:“什麼神情,”

路今朝:“緊張和害怕,”

謝淵訝然,下意識認為好笑。

正說一國之君有何需要緊張害怕的,驀然想起,那位冷宮出身的小皇帝,手裡沒有半點權勢,與傀儡一樣。

謝淵回過味來,心下微歎。

“我隻是隨口一問,他就小心翼翼繃緊了神經,插科打諢起來,”路今朝嗓音沉沉。

“就像......被迫登台的小戲子,如履薄冰地表演,竭儘所能表現自己的無害......他看起來很累,也很怕......”

謝淵心情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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