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上恭子小姐看她的眼神頓時更憐惜了——
老板娘原本隻計劃收拾個小房間給她住,這下也有點憐愛,翻騰了一會兒後,又給她找了些日用品來。
“之後等周末吧,給你預支些薪水,缺什麼自己去買。”
她沉靜的說:“好的謝謝。”
半小時後,二樓拐角。
這裡原本是儲物間,但堆的東西並不多,打掃一下後,姑且能當個臥室用。
她埋頭擦櫃子。
一陣風風火火的腳步聲後,最上恭子抱著被褥咣當一聲推開了門。
“大須小姐我來啦~”
她明明出了一頭的汗,神色卻很快活,動作比大須小姐要麻利的多,兩三下就整理出了一張柔軟的床鋪。
摸索著將枕頭放好,最上恭子在原地坐了一會兒,突然說起了感謝地話。
她擦著櫃子嚇了一跳,轉頭,禮貌的說:“不,該說謝謝的是我。”
見義勇為姑且在【我原諒你】的範疇,現在幫的這些忙,絕對值一句認真的謝謝。
恭子抿了下嘴唇,有點著急的樣子,說:“不,是我!”
她心說行吧,是你是你——
講道理,互相推讓本來就很麻煩,她那個lv.1的語言能力,也不支持她在這種委婉用詞拉滿的情景下,和人進行什麼長期對話。
她冷靜的決定放過自己,轉頭繼續擦櫃子。
結果剛剛有點激烈的氣氛,就因為一方適時的沉默,成功平靜了下來。
最上恭子也稍微注意了下語氣,先抱歉的笑了一下,然後慢慢的說起了什麼。
大概真的被認定為一個寡言但可靠的人了——
她安靜的整理櫃子,隻是偶爾“嗯”上一聲,最上恭子卻斷斷續續的說了很久。
她自動過濾聽不懂的碎碎念,很認真的思考:
現在落腳點有了,店家發薪水且包吃包住,但薪水不多,吃的是工作餐,住所還是儲物間改的——
考慮到一些穩中求勝的物質需求,她該從哪裡接觸乾走私的門路呢?
社團?
街邊混混?
她理想中的狀態,應該是很有神秘感的那種灰色中間商,反正再大批量的軍.火運送,她也能單槍匹馬一次搞定,人設酷炫時髦值還高!
但轉念一想,酷炫是酷炫了,但我其實毛都不懂哎?
槍械啊,格鬥啊,監控啊,談價錢啊——
她甚至連語言關都沒有過!
感覺比起憑空發夢做這種職業規劃,不如多去看兩部好萊塢電影,情節特效更攢勁不說,還沒什麼切實的人身危險。
她默默歎了口氣。
相比之下,代購就比較有可操作性了。
隻是機票和貨款都需要積攢本金,最少……
她歪頭想了想,最少也先在這裡乾滿兩個月吧?
思路回到看電影上,她尋思著明天去租幾部影碟,接著又靈光一閃——
租來的影碟係統能錄入嗎?
能錄我是不是就等於有個全息屏可以看了?
回神時,她已經不記得自己作為捧哏“嗯”過多少聲了,隻聽到恭子大聲表示:“謝謝你大須,我會努力堅持下去的!”
她:……
莫名其妙的你要堅持什麼?
她倒也不著急,反手打開了自動刷新中的曆史記錄。
剛才那段依舊被默認為了一段對話,記錄頁多了許多行亂碼,但精神共鳴一秒速度。
她的表情在某個刹那後,微妙的糾結了起來。
交淺言深並不是什麼好征兆,但這位恭子小姐呢,可能是真的壓力久了,也可能是真的被觸動到了,感慨之下,告訴了她一個秘密。
她有男朋友。
就,不知道這為什麼能算是個秘密,這邊脫單是犯法嗎?
還好這姑娘基本的警惕心還在,沒再往下細說男朋友是誰——
但她也說了,現在維持的那個住所,對公寓安保的要求,還有特意訂購的低糖甜點什麼的,都是為了男朋友的才做的。
除此之外,最上恭子其實還給男朋友買過樂器。
她:……
她原本覺得做牛做馬也還好,世界上多的是女人洗衣做飯還要賺錢養家,最起碼追星這個愛好是她自己的——
有愛好,那“最上恭子”這個人,最起碼沒有被生活完全埋沒掉。
結果一聽,剛來東京時,有花錢給男朋友買樂器,對方找到工作後就不需要了。
她忍不住思索:你男朋友找的這個工作,不會是去當歌手了吧?
雖然【我是XX頂流的圈外素人女友】,倒也確實能算是個秘密了……
但這種情況下,你追的星是愛豆還是男朋友?
是真的自己的愛好,還是為愛奉獻義務打投?
被pua了嗎?
但是,她不算隱晦的打量了一下女孩子:
整個人陽光開朗的,完全可以穩定輸出正麵情緒,也沒有什麼神經質或精神緊張的趨向。
不像是pua了啊……
最上恭子敏銳的哆嗦了一下:“大須?”
大須搖搖頭,有那麼一瞬間,想法是:什麼玩意兒,戀愛腦?
不確定再看一眼。
真的是戀愛腦!
大家萍水相逢一場,我呸一口再走吧。
但腦內流程走到“呸一口”前,她及時打住了——
這個思維慣性,是上輩子留下來的吧?
仔細想想現在,你真的討厭戀愛腦嗎?
她沒當過,不確定。
但如果有個人,肯幫她付高級公寓的房租,洗衣服做飯,還會額外買甜品水果,睡前提供香檳,而且絕對不會在外麵提起這段關係,保證不給她帶來一點點的輿論社交壓力……
她微妙的沉默了。
感覺自己不討厭戀愛腦,討厭的隻是戀愛腦的戀愛對象不是自己。
突然就沒有立場對人家指點江山了呢(笑)
於是,在短暫的沉默後,大須明日香小姐很平淡的對最上恭子說:
“你高興就好。”
一個給人留下了沉默印象的人,話語總會顯得相對珍貴,此時平平無奇的一句話,卻仿佛給少女注入了什麼全新的動力。
最上恭子笑容滿滿——
【啊,又有信心繼續賺錢支持X君了呢】的這種。
然後飛速推門跑走,一邊跑,一邊說:“我去給你取幾件衣服!”
她:……
總覺得好像無意識作孽了呢。
第二天睡醒,天蒙蒙亮,她開始乾活。
不倒翁屋不算是那種高端的日式料亭,沒有嚴格的熟客製度,也不會限定名氣的傳播範圍。
換句話說,這不是個吃品牌溢價,隻接少量客人就能維係運營的店。
再直白點說——
這店需要備的菜超多!
她早晨起來,換工作服,然後就開始端盆接水。
刷完了土豆刷蘿卜,刷完蘿卜刷洋蔥,刷完洋蔥刷西紅柿。
完後這些還都要切。
講道理,處理完大筐的白蘿卜後,那個味道刺激的她覺得手已經不能要了。
但怎麼說呢。
這些工作對她來說意外的很簡單。
雖然機械性重複,雖然超多超繁重,但她的身體機能本來也挺不講道理的——
昨天公園打群架上頭,激情踹人十分鐘,結果喘氣頻率都沒變半點。
今天一樣的。
切完三根蘿卜後,她就形成了微妙但完善的肌肉記憶,手一摸就能判斷出根莖的軟硬,下刀時自然知道該用幾分力,依據重量判斷大小,隻聽刀落在案板上的聲音,知道下一刀怎麼樣才更省力。
莫名的還有點上癮。
想想解壓頻道——
那些主播用同樣的動作捏一天史萊姆,切一天的肥皂,應該也是一個性質?
等切完了菜,她還要洗碗。
哪怕菜式本身清淡,餐具油膩感不重,但是洗碗使人血壓升高。
最上恭子是晚高峰前一刻鐘到店的,到了就開始乾活,關店後還無償留下來幫忙洗碗,省了她好大一波事。
夜裡躺在鋪蓋上,她都忍不住想要感歎一句:真是個好姑娘啊……
此時,樓下傳來鎖門的聲音,是好姑娘要離開了,並且因為找到了新的兼職,明後兩天她都不會再來。
想想那些碗,她有點懨懨的拍了下枕頭。
祈求老天送我個戀愛腦的女朋……
不對。
她思路一頓:我這個性彆,應該是找男朋友吧?
但是當前社交環境狹小,也沒什麼相遇的渠道,而且戀愛腦分很多種的——
貿貿然選到一個會黑化的,被柴刀砍死了怎麼辦?
原地做完一通排除法後,居然隻有當範例的最上恭子小姐,於她而言是最合適的。
尷尬而意味深長的沉默五秒後,她默默雙手合十:
許願最上恭子明天愛上我!
第二天,麵對一筐新的蘿卜。
她:願許草率了。
明明先想了“她明後兩天都不來”,那再許願讓她愛上我有什麼用?
她是能在打工的地方改排班,然後不遠萬裡的跑來幫我切菜嗎?
失去最初的新奇感後,機械性的重複工作變得有點難熬。
不倒翁屋正在準備應季菜單的變更,夏天了嘛,所以在切菜之外,她還需要扒大量的毛豆。
到晚上睡覺時,感覺整個人都帶著淡淡的鹽水味。
第三天。
在毛豆之外,需要剝的又多了花生。
她原本看著那些筐筐裡的堅果,就感覺指甲已經在發疼了,但真做起來時,居然一點感覺都沒有!
基本就是手上重複動作,然後眼前展開個係統屏幕,播放的事昨晚錄製的綜藝節目。
這裡麵她誰都不認識,也get不到梗,她倒是想錄電影來著,但遙控器歸老板娘管,她隻能碰到什麼錄什麼。
現在也就放出來做個背景音,當適應語言環境了。
第四天——
一模一樣的起床時間,一模一樣繁重但無聊的工作。
不同的是,今早最上恭子來了。
她是在開餐前出現的,還專門帶了一客布丁來送給她吃。
“這是我自己做的。”
戀愛腦恭子小姐聲調雀躍的小聲逼逼,說她男朋友原本很喜歡吃某個牌子的便利店補丁。
“但那個好像隻在我們老家賣,來東京以後,就很少能見到。”
最近男朋友心情不好,好像是工作上不順利吧,她就想自己試著還原一下那個口味。
“應該已經有八成像了吧……”
女孩子說著低頭,開朗的眉眼間,露出了一些少女的患得患失:“希望能讓他心情好一點。”
她:……
她含著化掉的焦糖漿,再次默默祈禱:希望最上恭子明天愛上我!
問:願望實現了嗎?
答:並沒有。
下午時分,她男朋友的經紀人要來取東西,恭子除了準備好的布丁外,還借用廚房,另做了一份簡易的輕食便當。
除了吃的,還有她早晨從公寓打包出來的衣服、樂譜盒子、X君用習慣了的枕頭和茶杯墊等等。
東西還不少。
經紀人是四點左右來的,來後打了個電話。
對方完全沒有露麵的意思,隻在後麵巷口的車上等著,最上恭子要是一個人運送這些東西,要最少要來回跑兩趟。
她在旁邊看了一會兒,歎氣,上來幫忙。
恭子下意識避了一下,想說不用了,但又想起來大須小姐已經知道她男朋友是明星了——
於是不好意思的抿嘴笑了一下,開心的接受了幫助。
路程還挺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