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禦代川飛鳥(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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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務員爆完藤堂靜的料,整個後院都陷入沉默。

她——

她依舊坐在水盆前的小板凳上,覺得這個場景似曾相識。

啊,想起來了。

她思路順暢仰了下頭:就和便利店那天一樣!

看似所有人都沒反應,其實所有人都在等她的反應。

安靜本身就是一種催促,催促又是整個環境壓迫的一部分。

……

所以要答應嗎?

一般情況下,站在這種場景暴風眼上的人,可能會在環境中慢慢凝固掉。

接著,腦子一亂呢,就可能因為【這本身是件好事】,因為【撐不住這樣的沉重的氛圍了】,因為【大家也都很期待羨慕的樣子】等等原因,糊裡糊塗的答應下來。

但是她不會的。

她很自在的坐在視線中央,考慮到大家都是好人,老板也是出於關心,所以認真回答問了題。

“我,不當模特。”

但同樣,好人也不可以道德綁架她。

所以:“我,不當弟子,可以嗎?”

“可以嗎”這個疑問詞組,算是她為數不多的人情世故吧——

不會說敬語,遂使用疑問語氣表婉轉。

此時,她很坦然的覺得:如果老板怒而翻臉,那她再去找個便利店打工好了:

反正係統記錄可以幫忙算結賬,再上崗也能算easy模式了。

換工作後多了房租食物的額外支出,攢初始資金可能要多花一點時間,但最長也不過半年八個月的。

代購計劃的核心是她的物品欄,明星周邊放在那裡又不會跑的對吧?

說不定多等半年,這事務所還能再爆紅幾個新人呢!

她心態很好,肢體看上去意外顯出幾分放鬆,幾乎是頭一次在外表強加的沉穩鄭重感外,流露出了點屬於本人的自在。

所幸,老板並不是惱羞成怒的人,考察是相互的,考慮是需要時間的——

他隻要確定這個孩子不會先行走上岔路,那其它的就先不著急。

於是老板嗯了一聲,說:“先繼續工作吧。”

說完淡定轉身回廚房。

老板娘看著他得背影,整個人都要窒息了。

這麼嚴肅的事情,說張口就張口,說算了又算了,怎麼能這樣草率啊!

她恨恨的一低頭,發現被定為“弟子”的那個,也很自然的重新開始乾活,正嘩啦嘩啦的放水,準備清潔洗菜用的盆子。

“……”

老板娘精神恍惚的離開了。

第二天開始,她發現自己工作的內容變了。

明明她沒有答應,不,不如說她已經明確拒絕了,但繁重的雜活慢慢開始減少,幾天後,老板甚至專門喊她去幫忙殺魚。

這是件新奇有趣的事情,所以她微妙了一下,依舊去了。

全程很高興的旁觀,中間還認了刀,嘗了肉,玩的挺開心。

到晚上睡覺前,還記得油炸到酥脆的魚骨非常好吃。

這不比扒毛豆有意思?

又過了幾天,恭子騎著那輛眼熟的三輪助動車,載著老板去采購。

路過門口時,恭子打招呼說:“大須早上好啊~”

大須才剛剛起床,抬眼看了看蒙蒙亮的天,簡直不敢猜測這倆人要拉回來多少蔬菜讓她洗!

結果老板咳嗽了一聲,說:“沒事的話,就一起去吧。”

她想了想,果斷說好!

采購確實比洗菜有意思——

這就仿佛是一場主題為走街串巷的科普節目,老板話少,但都很有趣,她依靠係統記錄記下了大量資料,參與感拉滿的同時,也很有成就感。

接著,回來後。

就,你不想處理一下自己挑選的肉嗎?

那複雜的不會做,剃光了肉後炸魚骨總該會吧,不是覺得好吃,好奇過怎麼做的嗎?

你試試啊!

她蠢蠢欲動,真的去試了。

講道理還挺好玩的,她的生理機能一如既往的吊詭,聽覺觸覺都比機器還敏銳。

全程沒碰到需要手忙腳亂的場景,按部就班,輕易便獲得了非常優秀的結果。

所以體驗就很好。

“這幾乎就是天賜的能力了吧。”

她:……

她看了眼喃喃自語的老板,低頭啃著自己炸的魚骨,又回憶了一下自己剛才興致勃勃端菜的樣子,懷疑自己被溫水煮青蛙了。

她有點想要避諱。

但接下來的幾天,老板沒再叫她進廚房,反而是老板娘說:“最近,店裡準備搞些優惠搞活動,承接宴席類的業務時打折。”

因為本身是挺貴的店,就有很多人想趁著便宜來體驗一下。

老板娘說著,把記錄本翻給她看:“喏,已經預定出去四席了。”

所以:“備菜的事情,可以集中到前一天做,讓恭子負責吧,大須你到前麵來,幫忙傳菜。”

她正好想躲開廚房,當機立斷說:“好哦。”

服務員其實也是個挺新奇的工作。

不倒翁屋的服務員,工作時要穿小袖的和服,承接比較隆重的宴席時,甚至會要求員工穿色無地。

她的衣服是額外定製的(因為需要很大),穿上後原地轉了一圈,感覺像在cosplay,於是沒忍住,用係統給自己照了兩張相。

穿這樣的衣服工作,倒是不用保持開朗笑容,並刻意用上揚的語調說話了。

但不論是走路的步伐,還是端盤子的方式,都要另外練習。

怎麼說呢。

在前麵工作,整體上是一種和機械性重複不同,風風火火瑣事一堆的忙亂。

第一次時,感覺跟在打仗一樣——

所幸她在係統的幫助下記住了料碗分類,最起碼分清了什麼是膳席,什麼是會席。

第二次呢,因為已經了解了大概的進程,要顯得遊刃有餘一些,又額外記住了一汁三菜的順序,背下了高湯的配方。

第三次就接近孰能生巧了。

沒辦法,她的身體機能就是這麼不講道理——

走路步伐穩,端盤子手穩,能通過顏色和氣味,大概猜出食材為什麼這樣搭配,甚至在最後,在按照固定額度的15%,收了團建公司給的服務費後,熟練的返了那個會計6%做回扣。

就離譜。

她當時還寫著發票呢,手突然微微一頓,心說不好,我不會又被溫水煮青蛙了吧?

事後,她慎重思考了一番。

首先,老板和老板娘沒有強行要求她做什麼,也沒有拿解雇來威脅什麼——

隻是努力激發她興趣的話,可以說是用心良苦了。

那我感興趣了嗎?

感了,但隻有一點。

生活中可能會想要自己做飯試試,和(未來可能存在的)朋友一起吃飯時,用風趣的語言給對方科普自己記住了的東西。

但不好意思,投身這一行的衝動,依舊半點沒有。

就,好糾結啊。

如果真的是一群很討厭的人,那攤牌對罵就可以了。

但對方現在也沒直說什麼,調整工作崗位後還記得給她多發一份獎金——

這種情況下突然嚷嚷起來,會不會很像是她自我意識過剩啊?

月底,第四波客人來了。

某某會社(名字沒記住)的某某部門,要舉辦的一場告彆會。

概括點說,就是某個員工要辭職了,臨走前請大家吃個飯。

出錢的大頭是員工個人,剩下部門同事湊了點份子,所以規模不大。

老板娘當時正在對著菜單算賬,無意似的說:“大須也做過幾次了,要不要試試單人負責?”

說完,在做的所有人都很默契的看向她,哪怕新人上班不到一個月,也沒人提出異議。

她突然意識到:從自己能看到賬本、並且給人返回扣的那一天,最起碼在這些人眼裡,她就已經是隱形的“少東家”了。

她就想,啊,我果然是被溫水煮青蛙了。

但怎麼說都工作26天了——

再幾天就月底,她哪怕要跑路呢,也得先領了應得的那份工資再說吧?

這裡,她頓了頓,以“我不太舒服”為借口,不軟不硬的把工作推拒掉了。

到了宴席真的承辦那天,她清早起來,很獨善其身的在後院掃地。

她連菜都不切了,她就一心一意乾保潔。

麵前開著係統麵板,正在放一部她感興趣的動畫電影。

隱隱約約的,她聽到有人在說話。

但謹慎起見——

為了防止是老板娘安排人以“正當理由”喊她去幫忙,她全程沒有回頭多看任何一眼。

等掃完地放好笤帚,一個醉鬼怒氣衝衝上來扯住她。

“這選的是什麼地方啊……”

穿西裝打領帶還禿頭的醉鬼,大著舌頭開始抱怨:

“告彆會不想辦可以不辦,反正在之前,嗝,之前在會社裡,也沒守過什麼規矩,假惺惺的糊弄誰呢!”

她皺眉,看向被扯住的衣角。

看似單手扶住醉鬼顧客的小臂,實則是毫不客氣的將其控製在了原地。

然後她看了眼係統。

哦,這人就是剛才隱約發出聲音的那個——

他挺含糊的打著嗝問:“那個誰,廁所在哪裡?!”

她當時完全沒在聽的,於是淡定的將其忽視了。

客觀來說,是她的錯。

她手上的動作幾不可查的溫和了一點,準備說聲抱歉算了。

結果醉鬼再次打了個嗝,很突兀的開始從小聲逼逼,轉變為了罵罵咧咧——

“……不認識路,也沒什麼服務意識,你這家夥是新人吧?”

說著嗤笑一聲,大概是想擺出嘲諷的表情,但恕她直言,有點醜。

“既然是新人,就乖乖的低下頭來學啊!”

“連尊重前輩都做不到的話,根本連做人都還沒做好呢,做什麼工作啊!裝出一副禮貌的樣子,是把彆人都當成傻子了嗎?!”

她:……

她有一瞬間迷茫,就,這麼真情實感的,確定是在罵我嗎?

感覺好像是在公司裡,被哪位新人照著臉抽了一頓,眼角眉梢寫滿了個人恩怨啊。

等等。

所以我這是被遷怒了嗎?

她還沒捋明白呢,這個人又突然大力甩開了她的手,說:“什麼啊,犯了錯連道歉都不會,我要,我要去投訴你!”

聲音非常的大,已經引的包廂內有人往外看了。

她:很好,確定了,我沒有被遷怒。

眼前這個人,絕對沒有表現出的這麼生氣——

他大概隻是想借酒撒風吧?

把事情鬨大後,弄的所有人都不開心,讓這場屬於某個人的“告彆會”,徹底在烏煙瘴氣中結束。

至於她本人……

她本人於此處,不承載任何個人情緒,就是個開啟鬨事前奏的道具。

之後可能要承擔什麼樣的後果,也不在他得考慮範圍內。

怎麼說呢。

她看著眼前的禿頭突發奇想到:

你搞得我很不爽,你來的偏又很巧——

要麼直接我打你一頓吧?

你挨打,告彆會勢必變得一地雞毛,而我打客人是犯錯,不得不被老板娘含淚開除。

你和我都有了光明的未來。

她的神色謹慎了起來,目視眼前的人,準備挑選合適的毆打部位。

劇本是客人醉酒鬨事,店員衝動打人,追求一個雙方都有錯,但雙方“罪不至死”,哪怕圍觀者報警,來了也就隻能調解一下那種。

所以打疼可以,打傷就不必——

像是眼睛,腰側,腹下,後腦勺一類的地方,需要注意避一下。

但緊接著,她又覺得單方麵毆打也不行,自己要做出點被撕扯了的樣子,這樣就算要辭掉她安撫客人,最起碼能拿到原有的工資當遣散費。

於是,等醉鬼迫不及待的大聲嚷嚷著要去投訴、卻一個勁的往包廂方向跑時,她兩步便追了上去,用力握住了對方的手腕。

劇痛那種。

醉鬼前輩不出意外的發火了,反手要來捏她,她順勢被扯住袖子,然後抬腳踢到了對方的迎麵骨上,直接給人踹了個狗吃屎。

重量拉扯下,袖口傳來了針線掙開的聲音。

很好,這說明我被大力拉扯過了!

醉鬼那邊,是真的疼懵了一下,回神時氣的好像頭發都豎起來了。

等他開始大聲嗬斥,她又當機立斷掰著人的肩膀提起來,然後從他衣服上蹭了把土,抹在自己的衣領上。

如此這般一通操作後,等包廂的客人和店裡的人聞聲走到回廊下時,看到的,就是一場互相爭執到半動手的戲碼。

這位前輩看似很有爹味,但在當前的社會風氣下,卻是理所當然的,自然也有關係很好的同事在。

等同事上來拉人了,她就順勢推得對方一趔趄,做出仿佛很不忿的樣子,隨時準備迎接責罵。

然而和想象中不同——

老板娘並沒有責罵什麼的意思,反倒直接擋在了她身前,二話不說開始道歉。

就,沒必要。

服務業,本身也不是個讓你和顧客掰扯誰對誰錯的場合。

老板娘從業三十年,每天都會遇到各種客人,蠻不講理的都屬於基礎款。

——經濟泡沫前醉鬼橫行的那段日子,還可能會有客人全.裸.著在包廂裡跳舞呢(笑)

所以道歉就好了,贈送菜品或打折就好了,總之,一切以平息衝突和怒火為主。

這雖然是麻煩,但也是開店的人必須學會處理的麻煩。

老板娘的心態堪稱古井無波,甚至分心思索,覺得年輕人還是太衝動了,很有必要讓大須旁觀學習一下應付客人的技巧。

大須:……

草率了。

沒想到老板娘心態這麼好哦?

這一刹那的怔忪,被當做真的很不忿,所以老板娘又心軟了一下——

撒酒瘋的客人什麼時候都有,孩子本來就對這行不是很感興趣,以後再慢慢適應吧。

遂放棄了讓她旁觀,大包大攬的推她先走,轉身和扶著醉鬼的同事互相寒暄,商量著多送幾個果盤什麼的。

這是明晃晃的袒護。

她被推的不重,但心底漫出了奇怪的煩躁,明明印象中隻要打了人,心情是會變好的,現在卻反而更差了。

走到後麵時,遇到了老板。

老板自然的遞了個西紅柿給她,說:“去外麵散散心吧,等下搞定了,我叫恭子去喊你。”

她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從側麵的小門出去了。

走到這裡,還能隱隱約約聽到聲音,她看了看昏暗的小巷,漫無目的的又走了一段。

做在牆邊摞起來的紙箱子上,她無所謂的舉起西紅柿咬了一口,看著外麵的燈火開始思考。

其實剛才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真做了“弟子”也不錯——

師徒關係雖然嚴苛,但老板老板娘人真的很好。

“奇幻上班和上班是一樣的……”

她重複著這句話,想著自己在一個陌生的世界,陌生的國家,開啟的是一段半空白的人生,麵對社會時,根本沒有任何容錯率。

天降一份產業,玄學點說,甚至可以看做是金手指報廢的補償。

但怎麼說呢。

她默默的嚼西紅柿,把嘴巴塞的很滿。

奇幻上班雖然也是上班,但可能會更有趣一點——

就係統那個bug遍地的樣子,一看就很容易出意外,不像現在這份工作,感覺一眼能看到二十年後。

她也不是反感一成不變吧,隻是思考到這裡後,下意識把每日的工作內容量化了一下,再乘以二十年。

那個強度,大到她瞬間陷入沉默,感覺人也不是一定就要活著的。

說白了,她是很喜歡自由的那種人,純粹搞錢可以,需要投入心血長久經營一份事業的話,看著就要望而卻步了。

那麼,等人死後就賣掉?

輿情風險其實可以無視,不能出國,找個鄉下地方當鹹魚也是可以的,反正有錢肯定不會讓自己憋死。

這就等於是“上班”二十年,換一個經濟自由的未來。

但怎麼說呢——

好心是相互的,期待是可以堆積的。

隻是一個月而已,她就已經會因為辜負對方的好意而煩躁了,相處的越久,做出“賣掉店鋪”的決定時,感覺就越不好。

真到了二十年後,她不一定能狠得下心賣掉這份傳承兩代的心血退休。

但舍不得的另外一麵,是她不止要繁忙二十年,還要被不喜歡的事情,消耗掉自己整個後半輩子。

好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