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禦代川飛鳥(2 / 2)

明明是很好的事情,感情也是很好的感情,剛才甚至有一瞬間很感動,但現在再去回憶,卻有種正在被慢慢捆住的感覺。

惡心並且厭煩。

更糟心的是,老板和老板娘隻是捧出好意而非強求,於是就連自己產生厭煩,都好像是在辜負什麼。

“嘖。”

她咂了下舌,猛地倒在了成堆的紙箱子上。

巷口有兩個小混混。

看著像是染了頭發的不良學生,態度流裡流氣,似乎在分享什麼東西。

這會兒突然聽到“噗嗤”的聲音,瞬間露出戒備的神情,色厲內荏的大聲說著什麼。

她聽不太懂,也沒心情看記錄,就說:“滾。”

小混混:“哈?”

她懶得浪費時間,混混不滾,她滾好了。

結果這個態度似乎挑釁到了對方——

這個年紀的男性倒是不會喝酒變醉鬼,但體內做主的是荷爾蒙,本身也不怎麼用腦子的。

兩個人先後發出奇怪的彈舌音,上來就想推搡她。

她發現這裡的人真的好喜歡這個動作啊。

但是這又有什麼用呢?

長的比她矮那麼多,推肩膀就變成了拂手臂,居高臨下時隻能看到個發頂,很有種“跳起來踢你膝蓋”的袖珍美感。

哦,錯了。

穿越第一天遇到的那位上班族小姐,大概是有些美感的,之後這幾位,單純就隻是煩而已。

於是她再次冷靜的想:要麼我打他們一頓吧?

這周圍是沒有監控的——

一個月下來,她已經很解這個國家的常識了:

監控比自己印象中少的多的多,而且【常規社會】和【邊緣社會】的界限,非常的分明。

和流浪的離家出走少女發生性.關係,哪怕事後給了錢和食物,也不算是嫖.娼;

同理,打主動挑事的流浪漢和小混混,隻要不超過界限且被抓包當場,基本也不會有什麼後果。

臨動手前,她幾不可查的頓了一下,冷靜的意識到自己其實是想要遷怒什麼——

甚至於專門鑽小巷子,可能都是第一天落地時形成的刻板印象,正隱隱期待著,能在這裡遇到一個或幾個欠打的醉鬼。

想清楚的一瞬間,她是有考慮要收手的。

但小混混可能是第一次沒推動人有點丟臉吧,第二次動手時,直接揮臂打人。

那一巴掌,拍在了她的手背上。

她慢半拍的低頭,看到了被打掉到地上的半個番茄,就覺得:

“果然啊,我還是打你們一頓算了。”

小混混顯然聽不懂中文,就很大聲很挑釁的說:“哈?你在說什麼怪話——”

下一秒就被揍了。

她終於實踐了自己和流浪漢團體打架時積攢的經驗,靠體型直接撞倒了一個,然後毫不留情在屁股上跺了一腳。

跺的勁確實比踢大。

另外一個應該是嚇傻了吧?

她呼吸頻率異常的平和,從旁邊撈起一根廢棄的pvc管子,然後極富技巧的,將其掄到了第二個人的肩膀上。

就和當初女流浪者抱住她的手臂一樣,痛,且能限製行動和還手路線。

小混混開始大叫:“啊啊啊啊——”

她嘖了一聲,在混混二號也跟著喊出來前,一棍子掄到了他臉上。

她有注意力道,打的也是嘴而非臉側,防止耳膜穿孔什麼的。

其實第一下沒注意時,聲音傳出去了挺遠,巷子外能看到人影閃動,但很快就離開了。

——和她了解的一樣,事不關己時,基本都會選擇無視。

默默呼了口氣後,她握著管子的手晃了晃,居然有股奇妙的酣暢感。

可能是剛才她踩到哪裡,真的太痛了吧,小混混意外咬到了舌頭,吐了點血,但年紀是真的不大,所以被嚇住後,完全不敢再大喊了。

她杵著管子低頭看,目光慢慢放空,不自覺的走起了神。

巷子口,陰影中有個人影動了一下。

“……請問打完了嗎?”

是個挺有禮貌的男聲。

她警覺回頭。

拐角的垃圾桶後麵,發出了一陣叮鈴桄榔的聲音,又幾秒後,默默走出了一個略顯眼熟的黃毛。

是在醉鬼的前輩的同事堆裡嗎?

她歪頭想。

對麵,黃毛謹慎的調整了一下語氣,道:“這位,嗯,他正在流鼻血——”

這說的是小混混二號。

“看似不嚴重,但這個姿勢躺著的話,等下就要嗆到了,嚴重會導致肺破裂、或直接者窒息死的。”

她瞄了眼係統,根據語言內容,將眼前的黃毛,粗略歸類為“見義勇為先生”。

和最上恭子那個“見義勇為小姐”對應吧。

她本身也沒想過打死人,聽到這話,便無聲的將管子挪開,站回了牆邊靠住。

小混混呢,原本跟死了似的,眼見管子挪開了,火速開始往出跑——

其中一人腿還是瘸的,撲到巷口,就痛哭流涕的抱住了黃毛的胳膊,幾乎攜裹一般,兩人三足式離開了。

她無可無不可的把視線轉回來。

此時,她糾結的問題並沒有變少,但運動一下,心情確實開闊了點。

她決定放過自己——

不喜歡的事情就不要做,如果需要找很多很好的理由才能說服自己,那本身就意味著接踵而來的【妥協】和【委屈】。

乾到月底,領了工資,直接不告而彆吧!

這邊的住房,短租也是要交押金的,如果錢不夠,那她就按最初的計劃,去睡幾天公園吧……

回神時再次聽見腳步聲,她心說不好——

這次打人是有目擊證人的,她一走神還忘跑了,彆不是帶著巡警來逮她了吧?

轉頭去看,果然是黃毛!

但也隻有黃毛。

她仗著一般人看不見她的臉,幾乎是不控製表情的,結果黃毛卻跟會讀心術似的,清了清嗓子,跟她解釋說:

“我把人交給巡崗亭的巡警了。”

她:……

沒報警抓我嗎?

黃毛說:“沒有啊,小混混先鬨事的吧?我可以提供證詞,證明您是正當防衛哦。”

她:……

她不確定的歪了下頭,說:“謝謝?”

黃毛沉著冷靜的點頭,繼續試圖和她搭話——

這並不是沒事找事。

黃毛,也即是靈幻新隆本人,現年24歲,是那個她記不住名字的,XX會社XX部門的一員。

今天“告彆會”告彆的就是他。

而借酒撒風的酒鬼前輩呢,辭職前姑且算是他的上司——

他那個行為模式,在大公司還挺常見的,但倒黴催的遇到了個精通向上管理的新人,職場體驗頓時一落千丈。

靈幻新隆本人反而無感。

就,上司什麼的,也就那樣吧,應付起來和喂流浪狗難度差不多,他辭職,主要是因為沒意思。

但怎麼說呢。

他無所謂,不代表因為他牽連到了彆人後,也能無所謂——

店家是真的倒黴哦?

他原本追出來呢,是想跟這位店員小姐道個歉什麼的,結果發現問題啊,遠比他想象中嚴重!

就,她居然打人唉(那種語氣)。

打人前毫無預兆,打人時也沒有波動——

看著真的很像那種壓抑到極致後,猝不及防就要發癲的人。

講道理,一般情況下,他來道個歉就算了,真計較起來,鬨事的那個垃圾本人都還沒道歉呢。

但現在這算什麼啊?

靈幻新隆簡直【呐喊.jpg】——

成年人的崩潰往往就在一瞬間,他啊,保不齊要變成壓到店員小姐這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啊喂!

想到這裡,前·上班族鼓起勇氣,試圖稍微靠近點。

她聽到了動靜,側頭看了一眼。

黃毛頓時出了一頭冷汗。

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對視了一會兒,黃毛再次再靠近一步——

跟碰流浪貓似的,突出一個循序漸進。

他走了五步後,慢慢伸一隻手,想先接過她手中的凶器(就是那pvc管子)。

結果發現對方正在用媽的智障的眼神看著他。

靈幻新隆:……

不,等等,哪裡不對——

我有看到她的眼神嗎?

但他又想:現在這個不重要了!

就她這個沉默對抗的態度,看這個厭世的氣場,分明已經刻不容緩了啊!

口才出眾的前上班族深吸一口氣,當即開始論述【一般人社會】和【邊緣人社會】的區彆。

她……

她覺得吵死了。

但黃毛是真的喜歡說話,三分鐘後,依舊還在還在侃侃而談——

“這就是場大逃殺,一旦放棄向上,是真的會在社會底層無聲枯萎的!”

“我們可是資本主義社會哦,資本主義是什麼?是你就算變成了泥土,還要繼續被人當路踩,提供可悲的剩餘價值。”

巴拉巴拉巴。

她本身就煩,聽碎碎念還吵,說的又儘是些負能量的內容……

低頭看了看手上的pvc管子,她心說我要麼也打他兩下吧?

反正就他這個反應,自己在他眼裡,大概率是個瘋子。

假裝稍發下癲的話,她完全有自信做到嚇走而不傷人。

結果黃毛出乎意料的敏銳。

他甚至在看不清臉的前提下,做到了逐幀判斷她的情緒變化——

她剛想打人,黃毛就警覺的一哆嗦。

半晌後,他說:“喲西,看來要進行談話,需要先消除我們之間心的壁障。”

說完拿出一包糖。

她心說吃糖可以,甜味劑舒緩心情。

遂準備先接了糖,再嚇唬人。

然而黃毛清了清嗓子吼,原地凹了個造型,唰的一下,把糖粉往半空一撒——

她愣住,伸出舌頭舔到了一點飄在臉上的。

檸檬味,還是跳跳糖。

又過五分鐘。

她手上依舊杵著那根pvc管,但整個人已經挪到了小巷子裡紙箱殼上坐著,背後,一個汗流浹背的黃毛,正情深亢奮的給她做肩膀馬殺雞。

“沒有辦法啊……”

黃毛深沉感歎,“手邊也沒有香薰蠟燭,隻能拿工業甜味劑代替——”

“怎麼樣,聞起來效果還不錯吧?”

她沒有回答,因為臨張口前,被火速捏住了斜方肌,並大力按揉肩井穴。

是一種夾雜著酸爽的劇痛。

她正想嘶嘶兩聲呢,就聽到黃毛激情彭拜的問:“怎麼樣,舒服嗎?能感受到來世界陌生人的善意嗎?”

她:……媽的智障。

但再怎麼智障,舒服就是舒服。

馬殺雞一刻鐘後,黃毛還順便給她梳了下頭發,甚至摸出創可貼,給她小指上的傷口做了包紮。

就,挺離譜的,但她沒說話。

黃毛把垃圾裝進兜裡,複又掏出一盒名片,小拇指嘩嘩一勾,遞出一張到她眼前。

“敝姓靈幻,靈幻新隆——”

“啊,”他補充了一下,“目前已經在走辭的職程序了,上麵標明的通訊地址不作數了,不過號碼沒變,還是可以打通的。”

她無所謂的瞟了一眼。

靈幻新隆也不在乎。

因為事發和自己相關,所以他不能放著這位小姐不管。

但本身不算是普度眾生型的超級大善人,所以他其實也沒有長久幫忙的意思。

想自殺的人,衝動大概隻有三分鐘,他覺得想墮落的,應該也就是激情三分鐘的事。

靈幻新隆現在,是試圖通過話療讓她想開,然後自己救自己這樣。

想到這裡,他又順便問了下:“這種程度的對談開解,如果是你的話,你願意付多少錢?”

她盯著係統看黃毛說話,一邊覺得他話多,一邊又覺得挺好玩的。

靈幻沒等來回答也不氣餒,就說:“那帶附加項目呢?”

“其實我辭職之後想靠這個吃飯的,做萬事屋那種酷炫的職業——”

他淺嘗輒止的說了兩句,然後開始問她的夢想是什麼。

她剛剛結束一場按摩,身上懶洋洋的,鑒於黃毛不碎碎念好好說話後,聲音還蠻好聽的,不自覺思路就跟著他走了。

至於夢想……

上輩子的真·夢想,她早就不記得了,單隻參考最近苦惱的問題——

她默默丟開關於“廚子”的部分,想起了自己隻能拿來乾代購的金手指,不確定的說:

“畫漫畫吧?”

靈幻新隆:……

這個夢想真是又中二又普通,配合她剛才打人的畫麵,居然很有幾分彆致。

但是——

“這不是很好嗎?”

黃毛發出了鼓勵的聲音:“人生有夢想,就還有希望!”

“雖然大部分人的夢想,其實都沒辦法實現,但為之努力的過程,本身也是收獲啊!”

“要是一副作品都不去畫,那夢想就真的隻是幻影——”

靈幻新隆信心滿滿的一撫胸口,鼓動道:“現在就可以,試著去畫一副作品吧,我會做你的第一個讀者的!”

她:……

她就看著係統記錄頁蹭蹭的往下刷,覺得黃毛話是真的很多。

而且比起讀者什麼的……

她想起了剛才的跳跳糖,想說你真要安慰人,那不如去買瓶巧克力牛奶給我。

說真的,甜味劑產生多巴胺,能平複內分泌呢。

但也就在這一人滔滔不絕,一人默默走神的時刻,係統突然冒出了條提示。

【提示:您獲得了第一位真心讀者。】

【提示:您已觸發[成就任務·Ⅳ]】

接著【成就任務Ⅳ】顯示出了一長串——

她大致一掃,居然是【獲得一位真心讀者】【獲得十位真心讀者】和【獲得一百位真心讀者】這種遞進式的任務。

目前第一條是完成狀態,獎勵為【簽字筆x1】。

後麵具體有多少條,她沒看清,因為係統立刻又跳出了一條提示。

【已激活相關成就獎勵附屬任務】

【附屬編號001·來自作者的愛與回應】

【備注:請為你的第一個讀者,畫一副專屬於他的簽繪吧~】

她默默的看了係統一會兒,借掏兜的動作,取出係統獎勵的簽字筆。

這個筆,是為了配合任務的恒定獎勵——

具有墨水量永遠不變,筆型永遠不變,且可在任何材質上進行流暢書寫的能力。

就,簽繪嘛。

作者可能在任何場景中,遇到需要簽繪的情況,最終不得不在氣球上、杯子上、人類內衣帶,又或是前胸後背的皮膚本身上畫畫。

這個筆專業對口的!

她看著手上的筆,思索了一會兒,掏出了兩張餐巾紙,然後抬眼去看眼前的黃毛。

黃毛逐漸僵硬。

她說:“我,現在,畫簽繪,你。”

說完期待的看黃毛——

黃毛眼見著她拿出了一根質感極佳的修長墨水筆,等了會兒,才反應過來:

哦,是我先說了要當她的讀者的!

當下立刻露出期待笑容,一點都看不出營業成分的說:“當然可以,我很期待的!”

她點了點頭,沉著冷靜的醞釀了一下,抬筆,嗖嗖嗖,在紙上畫了個火柴人。

她看係統。

係統沒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