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虞妙瑛和虞夫人講悄悄話的時候,正好叫沈望舒瞧見了,她原以為不過是母女二人說幾句閒話,卻不想原來是在偷偷盤算要怎麼膈應人呢。
包廂內的炭火燒的正旺,在安靜的屋裡發出劈啪的聲響,滿屋子的人大氣都不敢出,就這樣齊刷刷地望向了沈望舒。
陸晏時眼見沈望舒受了欺負,當即站起身來想要為她辯駁,卻見沈望舒在眾目睽睽之中、施施然地站起了身來。
麵對虞夫人的指責,沈望舒非但不生氣,反而還端出一副笑臉來,朗聲衝虞夫人道:“沒想到我這一身舊衣裳隨便找人改了改,竟然連京城來的、見多識廣的夫人都給騙過去了。”
這話說的意外,當即有人“哦?”了一聲,驚奇道:“沈姑娘穿的竟然是舊衣裳?”
其實沈望舒也不知道穿舊衣服是多麼不得了的事情:她二十塊錢買的的T恤能穿三年,第四年的時候還能當做睡衣再穿,最後拿來當作抹布用過了之後,才能算是物儘其用、壽終正寢了,隻是如今她頂著個沈妄姝的殼子,不免也要學起那些有錢人的做派,一件衣服穿個三四次也就頂了天了,如今為了給自家鋪子打廣告,才特意穿了件改過的衣裳來,卻沒想到在這時候派上了用場。
有人又接話說:“我說呢,沈姑娘身上這件衣裳的花紋我瞧著眼熟的很,去年穿的時候,我是不是還誇過那紋樣漂亮來著?”
“李夫人好記性,”沈望舒看見人接話,更是來勁了,抬起手來好叫人將她那彆具一格的衣袖看清楚,笑盈盈地道,“我正是想著今年受了災,為了賑災我們又出了不少的銀錢,就在衣服上節省了一點,拿著舊衣裳去改了——瞧瞧我們家的師傅,這手藝可是十分了得?”
在場的女眷方才都叫虞夫人訓斥過,即便她是京城高管的正妻,卻也是遠道而來的客人,哪有客人不分好賴地拂東道主臉麵的?因而一見沈望舒這個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丫頭跳出來和虞夫人杠上了,便適時的插話道:“可真瞧不出來是舊衣裳,可比有些人身上穿的新衣都漂亮呢。”
這話裡意有所指,卻也不知在說誰。
但虞妙瑛卻覺得她們在指桑罵槐地說自己。
她臉色不甚好看,看見沈望舒被眾人恭維時心裡十分不是滋味,看見陸晏時著急著站起身要為她辯駁時更是怒火中燒,想也不想便開口道:“沈姑娘不愧是一等一的富商之女,便是改一件舊衣裳,也要在上頭鑲嵌這樣多的寶石。”
沈望舒簡直在心裡笑出聲來了:“哈!我還就等著你開口問我呢!”
她其實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名聲好壞,左右都已經爛到底了,即便現在反彈回升了一些,比起沈妄姝從前做過的離譜事,這些名聲又能給她多少助力?隻是不論彆人在背後如何罵她都好,可要是明晃晃地將這些話講到她的麵前來刁難她,那沈望舒卻是無論如何都要反擊回去的。
因而麵對虞妙瑛的刁難,沈望舒非但不急不怒,反而笑出聲來,朗聲道:“虞姑娘再好好瞧瞧,這上頭哪兒是什麼寶石啊?都是丟在路上都沒人撿的貝殼罷了!我請工人打磨過之後,像貼螺鈿一樣貼在衣裳上,便有了不輸珍珠的流光溢彩呢!”
她這話的言外之意就是說虞妙瑛這個京城貴女有名無實,錯把貝殼認成珠寶,活脫脫一個沒見識的鄉下土包子,虞妙瑛卻也不說什麼,反問:“姑娘說的輕巧,可要將貝殼打磨成這種色澤,卻也一樣要花費不少人力物力,這樣細細算下來,那貝殼的價格又與珠寶何異?”
沈望舒搖了搖頭:“虞姑娘又錯了。”
虞妙瑛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開口道:“請指教。”
“撿貝殼、和加工貝殼的工人是哪裡來的,姑娘可知曉?這些人都是我們店裡新招的工人,也就是方才虞夫人口中受災的百姓流民,他們無處可去,被我們招來工作賺錢,難道不是件好事?”她勾起嘴角來,譏笑似的地道,“夫人和小姐若是真的心疼受災的百姓,不如多來我們家的鋪子裡做幾身衣裳,好叫他們賺了工錢回去養家呀!”
虞妙瑛自知理虧,與她再爭辯下去不會有好結果,便客套了一句:“我這樣普通的衣裳,便是點綴上那些珠寶玉石,也不過是東施效顰惹人笑話罷了。”
虞妙瑛是三品太常寺卿之女,外祖父乃是當朝太傅,她的表姐還是太子的未婚妻子,可謂是一等一的世家貴女,又因著家族勢力在京城如日中天,所以她自小到大簡直是走到哪兒就被人捧到哪兒,連皇後娘娘見了她都免不得誇讚她幾句,即便是說出這種自謙的話時,也會立馬有人吹捧她,說她才華容貌更勝玉石,又哪裡需要那些俗物裝點?
卻不想她這話一說完,就聽見方才一直一言不發的柳半夏突然直言道:“這俗話說人靠衣裝馬靠鞍,虞姑娘何必妄自菲薄呢?”
她見不得沈望舒被人欺負,因而即便人微言輕,也要想辦法替她爭辯一句什麼,倒是沈望舒聽見這話,差點就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