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十九章(1 / 2)

醉仙樓的院子雖然比不得沈府那般奢華,卻也做的足夠精巧:前後兩個大院子連在一起,院裡種著連綿的樹,又在中心有一大湖,風一吹過,湖麵便在清冷的月光下泛起銀色的漣漪,在湖的中心上還有一座亭,隻是上頭未懸燈籠,在湖麵上黑漆漆的矗立著,好在這院子足夠大,便是不往那上頭去,也足夠沈望舒來醒酒了。

她正在廊下慢悠悠地走著,兩隻腳像賭氣似的故意去踩地磚連接處的縫隙,踩得地麵啪啪作響,沈妄姝突然開口問她:“……你是不是在生氣呀?”

沈望舒腳都不停地問:“你憑什麼說我生氣了?”

她說話的語氣難得有些不客氣,甚至聽起來都有些衝了,沈妄姝卻也不生氣,還接話道:“你心裡頭翻江倒海的……晃的我腦子疼。”

“哦對,我都忘了你未經我的允許把自己放在我的心上供養了,”沈望舒砸了砸嘴,覺得踩得有些累了,便自己尋了個欄杆隨便靠著坐了,“你們做係統的都好自私啊。”

沈妄姝倒還挺驕傲:“我本來就是自私自利的惡毒女配,嘻嘻。”

她這一句話倒把沈望舒逗笑了。

此時正好有一陣寒風吹來,冷風中夾雜著些南方冬日裡特有的濕意、穿過長長的回廊,儘數撲在她的麵門上,適時地吹散了她的心頭的煩悶,卻又留下一縷吹不散的、陰濕又惆悵的思緒盤踞在她的心頭上,叫沈望舒不自覺地歎了一口氣,幽幽道:“我隻是突然覺得,大家的生活都好熱鬨啊。”

“不管我在哪裡生活,都好像一個局外人一樣,”她隱瞞了那些煩悶的情緒中有關於陸晏時的部分,挑著自己能說的向沈妄姝講了,“在這裡認識了這樣多的人,又多少交了些朋友,回到自己的世界以後就什麼都沒了……就是想到這個,讓我覺得有些寂寞罷了。”

沈望舒在這本書裡認認真真地生活了幾個月,又與這樣多的人有了交集與連接,即便這個世界隻是一個虛構出來的小說世界,可每一日、每一刻都是她的親身經曆,她一個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又要如何不對這裡的人產生感情?

她抬起頭來,看著在天上高懸的明月,想起自己過去每一個在月光下挑燈夜讀的日子,想起自己一個人苦苦支撐、無一人相伴的每個寂寥的夜晚,在酒精的作祟下酸了鼻尖,悶悶地說了句:“彆人將真心交付給了我,我卻不能將其認真保管,因此有些難過罷了。”

沈妄姝第一次見她這樣難過,登時如臨大敵。

她一個囂張跋扈的大小姐,又何時去關心過彆人的死活?長到這樣的年紀也沒安慰過人半句,看見沈望舒難過,她簡直急的抓耳撓腮,想要開口關心她一句什麼,卻死活憋不出什麼話來,到最後才乾巴巴地擠了句:“……你在你們那邊應該也有朋友,以後也會有人交付真心給你的,沒事。”

沈望舒卻沒接話。

她要是有朋友就好了,沈望舒想。

可她向來不愛把自己的艱辛當作博取他人同情的工具,更不喜歡將曾經遭受過的苦難一點一點的剖出來給彆人看,這讓她覺得自己從人變成了搖尾乞憐的流浪狗,卑微地跪在路邊祈求每一個過路的人分給自己一些關心與愛,她寧願梗著脖子去挨餓受凍,寧願自己一個人在泥潭裡掙紮,也不想要這些無足輕重的同情。

風將她的醉意吹的差不多了,沈望舒便站起身來繼續往前走去,不想才拐過一個彎,竟然叫她瞧見到了一個熟人。

眼前是一座建在竹林中的四角涼亭,冬日裡的竹子依舊生的青翠,交錯的竹葉在月光下隨風晃動,仿佛積了一身銀色的雪,將一座涼亭半遮半掩地蓋了起來,而在那亭子裡頭,正站著一男一女。

男子穿著身穿赤色錦服,模樣大抵還算得上周正,遠遠瞧著像是什麼世家公子似的,沈望舒沒見過這人,並不認識,但那女子她是認得的。

女子年紀不過十七八歲,穿一身紅綃翠裙,頭戴纏金釵,生的一副豔若桃李的嬌俏模樣,不是她的好妹妹沈菀又是誰?她正含情脈脈地看著眼前的男子,麵帶嬌羞地與他說著話,又情意綿綿地將一條錦帕遞給了那男子,男人當即含笑著接下了,儼然一副要私定終身的模樣,誰也沒發現拐角走過來一個沈望舒。

好一副郎情妾意、情意綿綿的場麵。

沈望舒沒出聲,先去問沈妄姝:“那男的你認識嗎?”

沈妄姝作為一個認人百科,在這方麵倒是十分好用,她隻看了那男人一眼,便立刻回道:“是江南總督程大人的小兒子程元裕,今年春節時偷偷跑來杭州玩的,前世我哥與他見過一次。”

“雖然他長的人模狗樣,卻是個色中餓鬼,比那吳應春好不得多少,雖然還未娶妻,但院子裡的侍妾已經有了三個,”沈妄姝說起他來甚是嫌棄,撇著嘴道,“他來杭州也隻為了狎妓,從前連我大哥都不樂意與他一道,也不知沈菀怎麼會和他牽扯到一起去。”

“娘的,”沈望舒暗罵了一句,“我前腳給她找了個好老公,她後腳就自己勾搭男人去了,寧願去做妾也吃不得一點苦。”

沈望舒正猶豫著要不要上去管這一件閒事:沈菀對自己頗有怨言,覺得是她沈望舒不願意看見她高嫁,才找些臭魚爛蝦來濫竽充數介紹給她,畢竟小小一個窮員外的兒子,又如何跟二品總督的次子相比?

雖然她恨鐵不成鋼,可若是她貿然去管,隻怕沈菀日後對她怨氣更深,將來日子若是過得不好,便要儘數算在沈望舒的頭上來,倒不如隨她自己去,日後是福是禍也叫她自己擔待算了。

此時那亭內二人一轉眼,終於發現了站在不遠處的沈望舒,沈菀麵色當即一片煞白,宛若做錯了事被抓包的孩子,沈望舒看見她的表情,終於把心一橫,道:“罷了,再管這最後一次,以後是死是活隨她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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