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春節之後,氣溫終於開始漸漸往上攀升,不再像過去那一個月般冷得刺骨,逐漸變成尋常江南冬日時節該有的模樣,更不再下那駭人的大雪了。
才到正月初五,華章書院就已經開了課,沈望舒這幾日也休息夠了,卯足了精神要去上課。
她今日起了一個大早,換了一身煙粉色的夾襖,簡單輸了個發髻,除了一支金釵外再不戴其他配飾,正坐在桌前要吃早飯,就瞧見小菜中間放著一盤做得十分精致的紅豆桂花糕,雪白的糕點上頭澆了層晶瑩剔透的桂花蜜,正散發著誘人的光澤,和前幾日杜姨娘送過來的那一小碟點心長得一模一樣。
沈望舒抬頭問侍女:“杜姨娘來過?”
“噯,”侍女應了一聲,“半個時辰前來的,隻送了這份糕點來就走了,說是惦記小姐辛苦,專程做給小姐吃的。”
杜姨娘大概是在說前幾日她阻止了沈菀犯傻的事情,專程做了這糕點來示好,沈望舒有些無奈地笑了笑,和沈妄姝道:“你這姨娘也忒有意思,有話就是不願意直說,整天弄這些彎彎繞繞的,也不閒累得慌。”
但杜姨娘的手藝又確實很好,她也就口嫌體正直地吃了。
她才將筷子放下,侯在門外的侍女突然推了門進來,道:“小姐,李三娘求見。”
“啊?”沈望舒怔了怔,“李三娘是誰?”
站在她邊上的侍女低聲提醒:“是您生辰的時候給您化妝的那位妝娘。”
“哦!她啊!”沈望舒恍然大悟,卻又有些奇怪,“她來找我做什麼?”
侍女自然是不知道的。
沈望舒瞧著還有些時間,便叫侍女去傳李三娘進來,想看看她要弄些什麼名堂。
李三娘穿一身粗花布襖子,手裡抱著個不大的錦盒,一進了屋,趕忙點頭哈腰地向沈望舒問了好,又忙不迭地將那錦盒送到了沈望舒身前,道:“一點心意,不是什麼值錢的玩意,但都是我親手做的,還請小姐笑納。”
沈望舒打開那盒子看了一眼,裡頭整整齊齊地碼著十來種樣式的花鈿,多數以尋常的絹紙做成,隻有幾個模樣瞧著十分精細的,是以金箔、翠玉製作而成,花樣之精巧,叫沈望舒看一眼都覺得喜歡。
但她也不急著收,反問李三娘:“無緣無故的,送我這些東西做什麼?”
“我過幾日要上京投奔親戚去,特此來向小姐辭行的,”李三娘坐在離沈望舒不遠的椅子上,模樣有些局促,“我丈夫死的早,留下個才四歲的女娃娃叫我一人拉扯,那時候實在是太缺錢了,這才著了人家的道,起了害小姐的心思……沒想到小姐你大人有大量,半點不與我計較,我這些日子以來心中一直十分有愧。”
李三娘一張臉凍得紅彤彤,也不知在外頭凍了多久,手指上似乎生了凍瘡,在溫暖的屋裡發起了癢,叫她忍不住在袖子下來回地撓手,斷斷續續地和沈望舒道:“前段日子我女兒又染了風寒,若不是有小姐開的濟世堂賣低價的藥,隻怕她也熬不過今年的冬天,因而我更是愧疚,竟然為了幾兩銀錢,險些害了菩薩心腸一樣的姑娘,一直想找機會來向您賠罪。”
說罷她站起了身,又“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正要磕頭時,被沈望舒衝過來一把給拽住了:“彆彆彆,有話說話就行,彆動不動跪啊磕啊的,我不喜歡這一套。”
李三娘更是感激涕零道:“是我有眼無珠,險些害了小姐啊!”
“好了,你知道錯就行了,”沈望舒把她攙起來了,確定她不再跪了,這才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去問,“你上京的路費可夠?”
“夠的夠的,小姐不必費心,”李三娘聽出她的言外之意,生怕她給自己遞銀子,是感動的眼淚都要掉下來:“姑娘日後若是有什麼用的到我的地方,我一定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沈望舒其實挺開心的。
儘管她和沈星遙辦這個醫館的目的並不純粹,最初的想的完全是為了解救柳半夏這個“女主角”而去行動,從沒有去考慮過一本小說裡的路人們的生死,如今自己做的這些事情實際的幫到了人,而被幫助的人又這樣活生生的、眼淚婆娑地在自己的麵前對自己感恩戴德,她又如何能不動容呢?
隻是她感動著感動著,突然又想起什麼似的來問李三娘:“等進京了之後,你還要做什麼營生嗎?”
李三娘點了點頭,回話道:“我那親戚也在京城給人做妝娘,如今生意大好,自己一個人忙不過來,這才叫我上京去幫她,互相之間有個照應,也好多個人幫我照看女兒。”
沈望舒眼神一亮,一邊說著“等一下”一邊站起身來,登登登跑去自己的梳妝台前,抱了三四盒自己店裡做的口紅、腮紅過來,往李三娘的懷裡一塞,道:“這些都是我店裡未售賣的新品,你拿去吧,若它們將來有機會在京城大放光彩,我心裡就高興了。”
李三娘是個聰明人,沈望舒這麼輕飄飄地點上一句,她當即就明白了這大小姐的意思,二話不說就將這些胭脂水粉都收下了,又深深地向沈望舒鞠了一躬,道:“我定不會讓大小姐失望的。”
沈望舒樂嗬嗬地又與她寒暄了幾句,這才送了課,坐上了去書院的馬車。
但沈妄姝被她倆這一套啞謎搞得莫名其妙,連連問她:“你這又是在做什麼?送那妝娘那麼多東西又是作甚?”
沈望舒解釋道:“我不是打算把京城的那胭脂鋪也做起來嗎?那李三娘化妝技術確實高超,好產品在好化妝師手裡能發揮出三倍以上的效果。”
“我叫她拿這些東西去京城裡用,當作一個初步的推銷,再慢慢地送一些小樣品去給一些時常拋頭露麵的名伶用,利用饑餓營銷把大家胃口吊起來之後再去鋪貨,分分鐘營銷一個爆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