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十四章(1 / 2)

待到二人一前一後地鑽上馬車裡,沈望舒這才問了句:“你胳膊上的傷可都好了?”

周遲那日是抱著要殺了沈望舒的心刺的這一刀,雖然僥幸未傷及筋骨,卻也留下了不小的傷口,在那日如此昏暗的燭火之下,沈望舒都可以清楚地瞧見那一塊皮肉翻起、鮮血淋漓的模樣,雖然她當時就給陸晏時處理了傷口,又請了大夫過來給他看過,可一想起那觸目驚心的傷口,她仍舊免不得要操心。

陸晏時的傷口才結了痂,正在長出新的皮肉,每日裡又癢又痛,可他卻絕口不提,隻抿著嘴笑了笑,點頭道:“不礙事的,已經不痛了。”

“真的?”沈望舒半信半疑,“有什麼不舒服的你跟我說,或者直接去找柳姑娘都行,彆一個人忍著,知道嗎?”

她這樣的關心對陸晏時來說十分受用,甚至叫他心底都有些飄飄然,十分乖巧地回了一句:“知道了,有事我會向姑娘說的。”

沈望舒這才滿意了,拿了些果脯蜜餞招呼他吃,陸晏時對她給的東西來者不拒,即便不喜歡吃,也要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拿上一個含進嘴裡——他早就知道自己在沈望舒跟前沒有半點氣節,乾脆就這麼放棄抵抗、隨心而為了。

“我這幾日忙,倒把周遲給忘了,”沈望舒看著他傷著的那條胳膊,才想起如今大牢裡還關著個柳半夏的師兄,自言自語似的道,“也不知他如今怎麼樣了。”

說來倒也好笑,原本周遲的結局倒也沒有這麼慘,隻是被趕出了回春堂,又輾轉到外省去了,後麵再也沒有出現過,哪能想到他發起瘋來這樣不管不顧,如今是半點翻身的可能都沒有了。

“總歸不會叫他有什麼好果子吃,姑娘用不著操心,”陸晏時將那一顆又酸又甜的果脯咽了,輕聲說,“沈公子前些日子去瞧過一回,險些在牢裡把周遲給打了。”

被寵的像個寶貝似的妹妹險些叫周遲給傷了,自己的好兄弟陸晏時又挨了一刀,照沈星遙那脾氣,也確實是個會衝進牢裡打人的,陸晏時倒不覺得他有錯,還覺得他被獄卒攔住了十分可惜——周遲罪無可恕,又膽敢傷害沈望舒,多挨頓打是應該的,隻可惜自己當時不在場,否則他說什麼也要替沈星遙攔著幾個獄卒,叫沈星遙至少踹那王八蛋一腳才好。

沈望舒多少猜到沈星遙會鬨一通,倒也不覺得意外,隻覺得有些好笑,又想起什麼似的從櫃子裡掏出個東西來遞給陸晏時,陸晏時下意識接了,拿在手裡一看,竟是一盒徽墨,磨條上以金箔印了繁複又精細的竹紋,一瞧就是上好的物什。

陸晏時倒也不詫異這姑娘隨手能拿出這樣好的東西,隻是奇怪她為何無緣無故給自己這個,狐疑道:“為何給我?”

“你我母子一場,”沈望舒壞笑了一聲,“送你個新年禮物也是應該的。”

除夕那日陸晏時跟在她身後付了一路的錢,雖然總價不多,但沈望舒那日玩得高興,便選了個合適的回禮送他,隻是嘴上不饒人,還得再調侃人家幾句才算滿意。

她不提,陸晏時都要忘了曾經被沈望舒戲稱為好大兒的日子,莫名有些想笑,又聽得沈望舒接了句:“再過些時日你便要上京趕考,就當我提前送你的踐行禮,預祝公子高中,從此前程似錦、扶搖直上九萬裡。”

沈望舒想,待到陸晏時離開江南之後,他就會開始參與躲嫡、疲於朝堂爭鬥,屆時他還哪裡有時間來顧及她這個遠在江南的舊友?哪怕她將來會為了自己的鋪子上京一趟,但那時候一個是皇子、是將來的皇帝,另一個是市井商人,總歸是不再會有太多的交集了。

她到目前為止,基本已經成功回避了幾條必死的路線,隻要再努力一把苟到陸晏時登基就好,隻是她自覺到底和陸晏時朋友一場,哪怕已經知道他的結局,也不免會為他將來要受的苦難擔憂,所以就想要在最後相處的這段時間裡對他再好一些。

“對了,元宵夜你來和我們一起吃頓飯吧,”沈望舒終於想起自己方才想要說的話,開口邀他,“屆時把柳姑娘和梅公子一並邀來,大家一起熱熱鬨鬨過個元宵。”

陸晏時原本還因為這一盒墨而歡欣不已,一聽見沈望舒的話,當即又蔫了下去——柳姑娘倒也罷了,怎麼連梅停雲的份也有?!

可他蔫歸蔫,又哪裡舍得拒絕沈望舒的邀約?當即腦袋一點應承了下來,他看著沈望舒樂嗬嗬地數著元宵宴上要請的賓客,看見她發髻中簪的那一支自己送的梅花素金簪,看得心裡不斷翻湧出一些不該有的、大膽的思緒來,叫他忍不住問了沈望舒一句:“你曾說過,以你的容貌資質,便是進宮裡做娘娘也做得——是真心想要做娘娘嗎?”

沈望舒卻根本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

她思索了小半日,才終於想起在她生日宴上、被下了春藥之後,在她被吳應春纏上的時候為了澄清自己而口不擇言說出來的胡話,倒也難為陸晏時居然能記到現在。

但她也不著急回答陸晏時的問題,反問他:“好端端的,你問這個做什麼?”

陸晏時被問得心裡一跳。

他不敢說。

他不敢告訴沈望舒,在大年夜的那一日,被那個黑衣人找上門、告知自己身世的時候,陸晏時的腦子裡十分可恥地想到了沈望舒那一日的戲言。

她想要做娘娘,而他如今竟真的有機會可以讓她做娘娘了。

那一刻陸晏時歡喜的連心都在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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