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裡攏共有兩個人,一個年紀大些,身形乾瘦,下顎蓄著短須,估摸有四五十歲,另外一人年輕俊美,穿著黑衣,身上帶著不容忽視的氣質,想必出身不低。
薛素端著茶盞走進屋,安平伯看著眼前的女子,不由晃了晃神。
安寧村隻是涇陽城下屬的村鎮之一,水土不算豐茂,話說的難聽些,就是個窮鄉僻壤,偏偏眼前的女子皮肉白皙勻淨,一雙水眸波光盈盈,配上豔麗紅唇以及豐盈有致的身段,比起高門大戶家中嬌養著的女兒家,都強出不知多少。
隻可惜梳著婦人的發髻。
端起茶喝了一口,安平伯道:“我二人從涇陽來,聽說夫人手上有一種熱敷法,能夠治愈牛腰風濕症,可是真的?”
薛素坐在二人麵前,不急不緩道:“自然是真的,若兩位大人不信的話,還請去鄉親們家中看看,那熱敷法也不算難,將黑豆炒熟後,裝進麵袋中,敷在患處,再給病牛服用茴香粉,連續三五日即可痊愈。”
京城中不少馬醫與牧司都拿這種病症束手無策,沒想到一個小小村婦竟然會有這樣的辦法,安平伯不由詫異的看了她一眼。
馬醫小聲道:“這方子的確有效,自打牛腰風濕症爆發之日起,每個村子都損失了近百頭耕牛,隻有安寧村運氣好,折損了十幾頭後,病症便完全治愈了。”
他說話的聲音雖小,卻也沒有防備薛素的意思。
耳中聽著兩人的交談聲,雪白小手輕輕拂過茶蓋,薛素腦海中不由想起方才在大屋的場景。
她雖吃了幾口酒,卻也沒到神誌不清的地步,哪想到楚清河那廝根本是個人事不通的,直接將自己帶進屋裡,要不是城裡來人,她這虧怕是吃定了。
安平伯瞥見勾起冷笑的紅唇,心跳不免有些加快。
明明京城中姿容嬌豔的貴女不知多少,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著了什麼魔,心思全都被眼前已經成過親的婦人勾了去,深深吸氣,安平伯好歹還有些理智,將有關熱敷法的事項全都問清楚後,再也不敢在楚家逗留,飛快地離開了。
纖瘦脊背倚靠在門框上,薛素看著二人匆匆離去的背影,輕輕擦了擦掌心的汗,嘴角抿了抿。
前世熱敷法是由太醫院鑽研許久才得出來的方子,雖然不是她想出來的,但運用此方能救下不知多少頭耕牛,使得普通農戶不必傾家蕩產妻離子散,借來一用也無妨,畢竟薛素自己沒有從中得著多少好處,隻不過名聲比起先前要好些罷了。
因為重活一回的緣故,她對神鬼之事不敢輕忽,便想著多多積德行善,這輩子說不能能過的更加安穩順遂。
楚家後院種了一棵薔薇,如今正好趕上花期,粉白花朵開在枝頭,散發著淡淡芳香,有不少蜜蜂發出嗡嗡聲,從山裡飛出來采蜜。
薛素之所以會在院裡侍弄花草,是為了做一種湯劑,當初薛母留下來的秘方,她早就爛熟於心,說是倒背如流也不為過。
她要做的湯劑名叫香紅飲,以薔薇金菊等花材為主料,再配上石斛白芷等物,大火蒸上兩個時辰,然後用米酒接著釀製,等到酒水化為澄澈的鮮紅色時,每日喝下一小杯,能夠緩解麵上的紅斑痤瘡,使皮膚光潔細膩。
薛素手裡拿著剪刀,仔細挑選品相好的薔薇花,哢嚓一聲便將花苞剪下來,放在胳膊上挎著的竹籃裡。
楚清河從大屋走出來,他聽著後院的動靜,幾步走過去,長臂一伸,輕車熟路的摟住了女人柔軟腰肢,這廝突如其來的動作將薛素嚇了一跳,好險沒將手中的剪刀扔在地上。
她轉過頭來,杏眸中溢出絲絲控訴,沒好氣道:“你這人走路沒聲兒,存心想要嚇我是不是?”
楚清河大呼冤枉,他此刻恨不得馬上跟女人成為有名有實的夫妻,自然得好好哄著薛素,不舍得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委屈。
想將粗糲手掌從自己腰間扯開,偏楚清河健壯如同公牛一般,根本不是女人這種細胳膊細腿兒能掙脫的開的,她費了好大力氣,這人依舊紋絲不動。
到了後來,薛素索性不掙紮了,慢慢將花苞剪下來,等竹籃快裝滿時,這才輕輕拍了拍楚清河的胳膊,努努嘴道:“把籃子拿到廚房裡,我再去弄些金菊回來。”
雖然不清楚女人到底要做怎樣的湯劑,不過楚清河卻樂意由著她折騰,等到原料全都湊齊了,他主動將粗活攬到手裡,添柴燒火忙得不亦樂乎。
薛素倒是樂得清閒,將采摘下來的花瓣在清水中過了一遍,瀝乾水分,跟牛脊髓充分攪拌在一起,之後放在瓷罐中上鍋蒸。
蒸籠溫度高,不一會廚房中便充斥著嫋嫋水汽,其中夾雜著濃鬱芬芳的花香,這股天然的草木香氣比起精心配製的香料多了一絲清新,味道上也絲毫不遜色,要是弄出花油花皂之類的稀罕物,肯定賣的不差。
忙活了一下午,薛素看著放在簷下的酒缸,眼底露出一絲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