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神情無比慈和,仿佛先前的那些齟齬從未發生,柔聲開口,“咱們都是一家人,你懷著身孕本就辛苦,就不必在意這些小事了。”
丫鬟將茶盞端到三人麵前,薛素小口小口抿著杏仁茶,嘗到那股甜蜜的滋味兒,她水眸微微眯起,就跟夜幕上掛著的月牙兒一般,勾人的緊。
輕咳一聲,譚夫人四下掃了一眼,並沒有看到蓮生,她忍不住問了一句:
“蓮生呢,怎的未曾見到?”
因小姑娘並不是楚清河的嫡親侄女,以往譚家人見了她,根本不甚在意,那副輕忽的態度跟對待下人似的,說是招之即來揮之即去也不為過,此刻譚夫人突然提到她,要說沒有貓膩的話,薛素肯定不信。
眼神閃爍了下,她放下茶碗,笑著問道,“義母找蓮生有什麼事?她今個一早就去了顏如玉,估摸著要等天黑才能回府。”
聽到這話,譚夫人幾不可察的皺了皺眉,忍不住勸說著,“素娘,你自己經營私館也就罷了,何苦讓蓮生也摻和進去?她已經到了議親的年紀,此刻不學學管家,日後嫁人豈不是要吃虧?”
似笑非笑的瞥了譚元清一眼,薛素道,“所謂一家有女百家求,蓮生好歹是我們輔國侯府的姑娘,自然不能隨便找個人嫁了,更何況,元清比她大了四歲,眼下還未定親,那丫頭又何必急於一時?”
聞言,譚元清臉上的淺笑幾乎維持不住,她死死攥著錦帕,勉強笑道,“不是說蓮生嗎?怎麼把話題移到我身上了?”
“元清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女,又頗有佛性,誰能將你娶過門,那可是天大的福氣,你作為長輩都沒議親,怎能讓個孩子越過去?”
這話雖然挑不出什麼錯處,但聽在譚家母女耳中,卻說不出的彆扭。
抿了抿唇,譚夫人繼續道,“我有個表侄子,名叫衡楷齊,今年二十有二,剛參加了會試,成為貢士,也是頗有才學之人,咱們兩家本就沾親帶故,又知根知底,不如撮合了姻緣,也算是一樁美事。”
“才二十二便成了貢士,果真是德才兼備的,再過一段時間就是殿試,說不準衡公子便會得了聖人青眼,一飛衝天呢。”
雖然上輩子薛素在京城逗留的時日不多,但因為王佑卿中了狀元,她還特地打聽了一番,記住了榜眼探花的名字。衡楷齊確有本事,中了榜眼,而後直接入了翰林院,他生的俊美斯文,比起姓王的也差不了多少,又沒有尚公主的意思,自然成了眾人榜下捉婿的人選。
豈料衡楷齊成親沒幾月,就去了煙花之地,他還不像周振那樣,逛得是青.樓楚館,找的是美人作陪,這位榜眼最愛斷袖分桃之樂,且他喜歡高大健壯的男子,這樣的小倌兒十分罕見,為此他與人起了爭執,把陰私事鬨的沸沸揚揚,人儘皆知。
眼下譚夫人想讓蓮生嫁給衡楷齊,說不定也是知道了她這侄兒究竟是什麼德行,才會想出這種惡心人的主意。
“義母彆急,晉地的匪患已經平息的差不多了,再有不到一月,侯爺便會回京,到時候咱們再商談此事,可好?”
譚夫人哪能同意?她強笑道,“素娘,後天就是十五了,不如帶著蓮生去護國寺燒香,直接相看一番,若是投了眼緣,豈不美哉?”
之前小姑娘就是在護國寺見到的周振,此刻再次聽到這三個字,薛素隻覺得牙根癢癢,她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男女七歲不同席,偷偷摸摸見麵,若是讓彆人知道了,豈不是覺得楚家不懂規矩?我們一家子本就是從山溝溝裡出來的,平白讓人瞧不起,還是得謹言慎行,方為上策。”
“衡家是皇商,家裡隻有這麼一個嫡子,說一句富貴滔天也不為過,蓮生嫁過去就是享福的,絕不會受到半點委屈。”
“婚姻本是合兩姓之好,上以侍宗廟,下以繼後世,衡家富貴不假,但我們侯府也不是那等隻顧錢財的破落戶,主要還得看人品性情,隻有兩人合得來,才能長長久久的過下去。”
見到薛素這副油鹽不進的德行,譚家母女好懸沒氣的倒仰,但為了這樁婚事,她們不能發作,否則蓮生沒嫁過去,先前衡母答應過的二十萬兩紋銀就打了水漂。
譚必行馬上就會入朝為官,元清又要搏一搏五皇子妃的位置,花銀錢打點地方不知有多少,譚正雖為兵部尚書,但他從不貪墨,這些年府裡花銷都是從譚夫人嫁妝裡挪用出來的,要是再無進項,很快譚家便會捉襟見肘,不複往日的風光。
因此,她明知事有不妥,還是答應了衡母的要求,來輔國侯府走了這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