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三娘老早就想借著公主的勢頭,將佳人坊重新開起來,畢竟她先前經營私館的時候,手頭兒甭提有多寬裕了,哪像現在?想要買些什麼物什,都得去餘府的賬房支銀子,一回兩回還好,次數一多,女人心中怎能不厭煩?
更何況,薛素手裡的顏如玉生意越發紅火,明明是那個賤人將她的方子搶了去,眼下日子過的越發肆意,還真是個不要臉的。
心裡暗暗惱恨,這天程三娘帶著榮喜去了公主府,守門的侍衛一聽她是駙馬爺的表姐,絲毫不敢耽擱,徑直去了堂屋通稟。
錦月公主手裡拿著針線,準備給王佑卿做一隻香囊,隻是她不知該用何種顏色的綢緞,眼下正好來了人,也能幫她參謀參謀。
程三娘以前曾經見過錦月,那時王佑卿還不是駙馬,她一個小小的商戶,也不敢衝到這等金枝玉葉麵前,若是弄出什麼岔子,後果不堪設想。
甫一邁過門檻,她頰邊勾起一絲淺笑,向來精光四射的狐狸眼,此刻帶著幾分柔和。
坐在八仙椅上,看著繡籃子裡彩色的繡線,她輕聲問道,“公主可是要給表弟做香囊?平日裡他的去翰林院當值,寶藍色顯得沉穩,跟官服的顏色也十分搭配。”
錦月從善如流的點頭,“多謝表姐提點。”
程三娘連道不敢。
因為二人還不算熟稔,肯定不會深談,東拉西扯不知怎麼說到了顏如玉上頭,程三娘清秀的麵龐上露出一絲黯淡,眼圈微微泛紅,顫聲道,“說起來公主可能不信,薛氏也是安寧村人士,跟佑卿是同鄉,她之所以能經營私館,全然是因為將我程家的秘方給奪了去。”
女人情緒十分激動,纖瘦的雙肩都在輕輕顫抖,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讓人不由心生憐惜。
錦月滿臉詫異之色,腦海中浮現出薛素那張豔麗的麵龐,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表姐慢慢說……”
“幾年前,程王兩家還在涇陽,因佑卿在讀書上極有天賦,姑母怕他耽擱了傳宗接代,便做主納了薛月為妾,這薛素就是薛月的嫡親堂姐,一筆寫不出兩個薛字,我將她當成自家人看待,哪想到引狼入室,祖傳的秘方被人奪了去。”
眼圈微微泛紅,淚珠兒都在眼眶中打轉,但程三娘卻沒有哭出聲來,隻因她腳下踩的是公主府的地界兒,眼下她還沒有摸透錦月公主的性子,一旦犯了忌諱,那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表姐,此事會不會有什麼誤會?薛氏好歹也是輔國侯夫人,有權有勢,應該不可能強占他人的方子吧?”
看到錦月疑惑的神情,程三娘痛苦的搖頭,“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隻憑著薛氏那副色若春花的模樣,誰能想到她內裡竟如此汙濁不堪?幾年前楚清河瞎了眼,腿又瘸,隻是個再普通不過的獵戶,楚家也沒什麼閒錢,一家子餓的麵黃肌瘦,估摸著薛氏並不清楚丈夫真正的身份,這才動了歪腦筋。”
生怕錦月不信,程三娘決定再加一把火,狐狸眼骨碌碌直轉,她慢騰騰說道,“薛月進王家之前,跟薛素的關係並不算好,隻因為這兩姐妹都對佑卿動了心思,愛上同一個男人,即使再深厚的感情,也經不起這般磋磨,來到京城以後,她二人的情分才淡了下來。”
端著茶盞的手微微用力,錦月忍不住皺眉。
像薛素那種難得的美人兒,竟然惦記著佑卿,萬一她現下還不死心,繼續糾纏駙馬該如何是好?
越想越是心急,錦月公主本就不是心緒內斂之人,此刻她麵色慘白,嘴唇緊抿,啞聲問,“表姐說的可是真話?”
程三娘神情嚴肅,抬手做起誓狀,沙啞著嗓子道,“若我有半句虛言,情願後半生日日生活在無邊煉獄之中,受儘苦楚,不得逃脫。”
世人篤信鬼神,錦月公主也不例外,她怎麼也沒想到,程三娘是個混不吝的,各種誓言張口就來,根本不怕得罪了滿天神佛,這樣乖戾的性情,簡直可怖極了!
深吸一口氣,錦月公主緩了一會,麵容冷肅,直截了當道,“薛素做下惡事,就應當付出代價,表姐放心,本宮會讓她將秘方交出來,若敢有絲毫隱瞞,即使是楚清河也護不住她。”
聽到這話,程三娘麵上滿是感激之色,心裡卻有些不以為然。
楚清河手底下有幾十萬的兵丁,權勢極大,連聖上都不敢輕易折辱他,更何況一個手無實權的公主?錦月對於她來說,不過是一把鏽了的刀,充其量起到威脅的作用,要想對薛素有什麼實質性的傷害,怕是不能了。
不過凡事不急於一時,薛素那個賤人搶了她的運道,奪了她的秘方,甚至連葛崇都將那支桃花釵送到了輔國侯府......她活在這個世上,每一日都在跟自己作對,如此深濃似海的仇恨,程三娘怎能不報?
此刻不過剛剛開始,先將秘方討回來,讓她吃個悶虧,而後再一步一步將這個女人閉上絕路。
腦海中閃現的畫麵讓她無比暢快,險些維持不住哀戚的神情,好在錦月公主神思不屬,滿腦子都在想著安寧村的事情,也沒有注意到程三娘,自然不會發覺任何端倪。
撂下茶盞,她歎息道,“今日我說的這一番話,公主千萬不要告訴佑卿,我這個表弟什麼都好,就是太顧念舊情,他把薛家人當成親戚看待,不想讓大家撕破臉,若是知道我將秘方一事告訴了您,心裡頭怕是會有些不痛快......”
錦月勉強笑了笑,指甲死死扣緊掌心,她很想知道,駙馬對薛素究竟是什麼想法,若真是男女之情的話,她又該如何自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