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剛剛立夏,天氣漸暖,即使入了夜,晚風蕭蕭,也不覺得寒涼。
寨子裡比不得輔國侯府,就算楊九兒對她頗為照顧,挑了間最寬敞明亮的瓦房,到底也十分簡陋,屋裡頭僅有一隻木盆,打滿了水也無法沐浴,隻能沾濕了帕子,在身上擦拭兩下,根本洗不乾淨。
天黑後山寨的人並不會來到這邊,薛素忍了數日,終於忍不住了。
隻見模樣嬌美的女人懷中抱著換洗的衣裳,一步三回頭的往小溪走去。一路上,耳邊傳來幾聲清脆的鳥鳴,還有晚風吹過樹葉時,發出的沙沙響聲。
杏眼覷著大當家的房間,發現屋裡還透著蒙蒙亮光,那人肯定還沒有安歇。想起男人那副德行,薛素麵上劃過一絲不滿,紅唇抿成一條直線,恨不得好生教訓那人一番,方能解心頭之恨。
走到溪邊,她四下瞥了一眼,並沒有發現任何異樣之處,便安安心心扯開腰間的係帶,隻穿著藕荷色的小衣與褻褲,徑直邁入水中。
河水並不算深,剛剛沒過小腿,絲薄的布料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窈窕的身形兒。
薛素將發間的銀釵取下來,滿頭青絲披散在圓潤的肩頭,她手裡拿著胰子,揉了幾下,才慢慢抹在頭上。胰子雖比不得顏如玉的花皂,卻也湊合了,畢竟山裡麵沒什麼好東西,哪裡由得她窮講究?
皎潔的月光灑在水麵,萬分明亮,將水中那道人影照的一清二楚,纖毫畢現。
大當家呆在屋裡,原以為有野狼出沒,這才弄出了響動。他生怕畜生傷到了薛氏,便提刀走了出來,哪想到害人的野獸沒見著,倒瞧見了這麼一副勾魂攝魄的美景。
出身高門大戶的女子當真不同,渾身的皮肉尤為細膩,好似煮熟了的雞子,光潔滑潤,挑不出半點瑕疵,即使被濕潮的黑發遮擋大半,大當家依舊看直了眼,心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手中的佩刀掉在地上,發出哐當一聲響。
“誰!”雪白藕臂護在胸前,薛素警惕地回望,待瞧清了站在河岸邊的男子時,她心神一鬆,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大當家,即使你沒讀過書,也該知道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眼下你這般無禮,對得起在京中苦苦等待的發妻嗎?”
早在薛素轉身的那一刻起,大當家腦海嗡的一聲響,整個人都有些懵了,什麼話都聽不進去。
借著銀亮的月光,薛素瞧見殷紅的血跡如同蜿蜒的小蛇,從男人鼻間湧出,她暗暗啐了一聲,也顧不得彆的,飛快地將衣裳穿戴整齊,而後再也不看那個混帳東西,徑直回了瓦房。
漆黑鷹眸定定望著女人離去的背影,大當家腳下好似生了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過了好半晌,他才感覺到一陣涼意,粗糲大掌抹了把臉,瞧見滿手鮮血,他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恨不得找個地縫兒直接鑽進去,也省的在薛氏麵前丟人現眼。
翌日一早,楊九兒拎了隻公雞過來,準備宰了做些吃食。大當家在院中練拳,看到楊九兒進了瓦房,心裡頭說不出的彆扭,猶豫片刻後,也來到了院中。
男人身形高大,但由於習武的緣故,走路時腳步聲幾近於無,楊九兒根本沒有聽到動靜,還是找刀子時回頭掃了一眼,這才發現大當家就在身邊,嚇得連連後退。
“您、您怎麼來了?”
“過來瞧瞧。”
說話時,男人緊盯著近在咫尺的女子,見她一手握著菜刀,另一手提著雞翅膀,利落地抹了一下,滾燙的鮮血呼呼往外湧。
“快拿碗接著點,雞血也是好東西,萬萬不能糟踐了。”
聞言,楊九兒剛想過去,卻不料被大當家搶了先,那雙蒲扇般的大掌端著粗瓷碗,接了滿滿一碗鮮血。
“沒想到薛夫人還會殺雞。”
薛素眼皮子動都不動,淡淡道,“成親之前,小婦人一直在村裡過活,後來夫君得了官職,這才隨他一同入京。”
聽到這話,男人麵色十分難看,胸臆間翻湧著妒火與怒意,薛氏不說他都忘了,眼前這個女人早已嫁人生子,若不是被嶽山那夥匪類擄走,根本不會出現在小小的寨子中。
此刻被困在這種窮鄉僻壤,她是不是恨極了自己?
“薛夫人失蹤這麼多日,你丈夫一直沒派人尋找,可見是個靠不住的。”
薛素煞有其事的點頭,“正是如此,那廝當真不是個東西,若老天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誰會嫁給那種混帳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