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濯雖然衣著樸素,但相貌卻不算差,此刻他眯了眯眼,俊朗麵龐上透出幾分懷疑,目光落在帶著麵具的侍衛身上,好半晌才道:
“早就聽說當初侯爺發喪,立的是衣冠塚,真正的屍首並未找到,如今輔國侯府中又多了一個帶著麵具的侍衛,身量與先前的輔國侯相仿,不知是楚夫人變了心思,還是當初墜崖的人又回來了?”
薛素也不是個傻子,臉色陡然陰沉下來,指甲死死摳著桌沿,冷聲道,“閆大夫是在試探我?”
“閆某早就聽說侯爺與夫人鶼鰈情深,先前侯爺墜崖,夫人足足數日水米未進,好險沒將身子折騰垮,那般深厚的感情怎會在不到一年的時間內就消失殆儘?仔細琢磨一番,便能猜出這個侍衛的身份另有乾坤。”
楚清河鼓了鼓掌,周身無一絲慌亂之色。
說實話,他並不在意自己的身份是否會被他人識破,但素娘喜歡,演一場戲也無妨。黝黑手掌將臉上的麵具摘了下來,露出了那張剛毅俊美的麵頰。先前楚清河大敗匈奴,班師回朝的時候,無數百姓都見過他的真容,自然也瞞不過閆濯。
“閆大夫,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本侯的身份,醫治的法子便莫要隱瞞了,待到本侯恢複記憶,必有重謝。”
到底是常年領兵打仗之人,就算記不得前塵過往,身上的氣勢依舊未曾消失,閆濯暗讚一聲,道,“侯爺放心,調理身體的方子閆某自不會隱瞞,除此之外,還能送一張人皮麵具給您,屆時更改形貌,也不會有人認出來。”
邊說著閆濯邊往桌前走去,手中拿著狼毫筆,龍飛鳳舞的字跡落於紙上,薛素走到近前看著,越看麵色越紅,不是害羞,而是氣的。
方才這位閆大夫還說要以敦倫之法來疏通血氣,她心中雖有不滿,但為了楚清河的身體著想,猶豫片刻應了。哪想到紙上的方子寫著,讓姓楚的不近女色方能治病,這分明是在故意糊弄她!
“楚夫人莫要動怒,閆某隻是為了查出侯爺的身份,並沒有彆的意思,日日針灸的話,不出三月,侯爺顱內的淤血便會儘數消散,再無任何憂患。”說話時,閆濯深深地看了薛素一眼。
像,的確是像,隻是性情不同,她更有主見,彆人根本無法左右。
楚清河快步走過來,側身擋在小妻子跟前,接過墨跡未乾的紙頁,掃了一眼才道,“多謝閆大夫出手相救。”
“侯爺不必客氣,您傷勢好轉後,便能保家衛國,將邊城百姓從無儘苦海中救出來,救你一人相當於救蒼生,閆某好歹也是醫者,雖稱不上懸壺濟世,卻也不會推辭。”
薛素不免有些動容,先前積聚在心頭的怒火瞬間消散,頰邊露出淺淺的梨渦,杏眼裡也透著令人迷醉的光芒。見狀,楚清河心頭一緊,恨不得立時讓閆濯從眼前消失,素娘是他一個人的,那雙眼睛隻能看他,腦海裡也隻能想他,就算他的病症不治了,也不能讓彆人覬覦。
“事不宜遲,要是閆大夫有空的話,咱們現在便開始針灸,侯爺早一日恢複,我也能早一日安心。”
說話時,女人拉住了楚清河的手,身上馥鬱的桃香仿佛遊走於山澗中的微風,又似醇厚熱辣的酒液,讓他心裡升起一股熱意,恨不得將小妻子藏起來。
閆濯來時,身上就背著一隻並不很大的藥箱,此刻他將藥箱放在炕桌上,取出特製的金針,待楚清河坐好後,便將金針一根一根刺在穴位上。
手裡死死攥著柔軟的錦帕,薛素不免有些憂心。楚清河顱內有積血,這種病症一般的大夫就算能診斷出來,也無法治愈,要不是閆濯是名滿大虞的神醫,她還真不敢輕易嘗試。
隻見男人的麵色從一開始的紅潤逐漸變為蒼白,豆大的汗珠兒從額角滲出來,眉心緊皺,渾身顫抖如篩糠,好似正在經受極大的痛苦。
薛素不免有些心疼,杏眼一瞬不瞬的盯著眼前的二人,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站了多久,等到閆濯將金針拔下來時,她小腿又麻又脹,說不出的難受。
此刻楚清河緩緩睜開雙目,他懷疑閆濯是在刻意折磨他,施針本不該如此疼痛,偏偏方才那些金針如同最鋒利的尖刀,刺入他的血肉中不斷翻攪,帶來了無與倫比的痛楚,要不是他在戰場上拚殺多年,受過許多次傷,恐怕會忍不住痛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