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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草從來沒有這麼絕望的時候,她本以為從宮裡出來,就不用再過那種提心吊膽的日子,哪曾想事與願違,剛進家門,她就對上了大哥狂喜的眼神。
她初入宮時,陳家還算殷實,沒料到一晃十年,原本專心讀書的大哥竟然染上了賭癮,將所有的家產拿出去變賣,見還不上債了,便將主意打在她身上。
方才她掙紮時,額頭狠狠撞在了桌角上,淌了不少血。芳草心裡難受極了,若真被賣到勾欄裡,她還不如死了,也省的讓人肆意踐踏折辱。
越想越是悲從中來,芳草痛哭流涕。
突然,房門被人打開,陳老大那張乾瘦的臉出現在門口,麵上帶著諂媚的笑意,可勁兒搓著手道,“您要買我妹妹是不是?她可是在宮裡伺候過貴人的,沒有五十兩我肯定不賣……”
從人牙子手裡買奴婢,最多也就花二十兩,若不是芳草曾經進過宮,根本值不上這些銀錢。
女人眼底儘是驚恐之色,不住往角落裡縮,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音,眼淚鼻涕糊了一臉,這副模樣當真可憐極了。
不過許呈在營裡多年,早便練就了一副鐵石心腸,此刻神情沒有半點變化,將銀票交到陳老大手裡,一記手刀將芳草打暈,吩咐手下的侍衛將人扛了出去。
雙頰凹陷的男人點了點銀票,喜得嘴都合不攏了,早知道丫頭片子這麼值錢,當初就該讓爹娘多生幾個,這樣他來錢的路子就更多了。
侍衛扛著芳草走出陳家,年輕的臉上露出幾分憤慨,壓低了聲音問,“大人,那姓陳的當真不是個東西,不收拾他嗎?”
“待會回去問問夫人,若她同意了,再動手也不遲。”許呈沙啞著嗓子開口,聲音中蘊著濃濃怒意,顯然也被方才發生的事情氣的肝火翻湧。
芳草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迷迷糊糊睜開眼,便瞧見了不遠處坐著一名女子,模樣生的極美,比起皇貴妃、肖妃更勝三分,不是輔國侯夫人還能有誰?
“奴婢見過侯夫人。”芳草急急忙忙下跪,卻被女人扯住了袖襟,不讓她亂動。
“莫要行此大禮,我讓侍衛將你帶到這裡,是有事相求。”
輔國侯回京的消息尚未傳開,芳草隻是一個小小的宮人,自然不清楚此事。不過就算楚夫人是個寡婦,也是堂堂的一品誥命夫人,她都做不到的事情,自己又怎能辦到?
芳草的心思淺,她在想些什麼,薛素一眼便看出來了,“當初你在圍場時,幸得餘公公所救,這才保住一條命,讓你去給餘公公當對食,你可願意?”
任憑芳草想破腦袋,也沒想到楚夫人竟會說這種話,餘公公不是有對食了嗎?她過去的話,怕是隻能當個灑掃丫鬟,做不了其他。
“奴婢自然是願意的,隻是、隻是餘公公對程氏十分上心,怕是不願納小。”芳草神情黯然。
“這個不妨事,你好生伺候著便是,一開始就算不能當對食,日複一日,總能成功的。”
程三娘對餘公公除了利用,再無半點情意,與她相比,芳草起碼念著恩,記著情,人心都是肉長的,天長日久之下,就算餘公公的心是石頭做的,也能給捂熱了。
“餘府最近在采買丫鬟,若你願意的話,便混入其中,能走多遠就看自己的造化了;若不想這樣做,便留在侯府,此處也不缺那一口飯。”薛素是想扳倒程三娘,但她卻不願逼迫一個無辜之人,芳草的路由她自己選,誰都不能插手。
房中陷入到詭異的沉默中,十分靜謐,稱為針落可聞也不為過。
好半晌,芳草才緩緩點了點頭,清秀的臉蛋上露出濃濃堅定之色,柔聲道,“奴婢願意去到餘府,還請夫人幫忙。”
薛素放下手中的茶盞,道,“等你入了餘府,就跟本夫人、跟整個侯府沒有半點瓜葛,是否可以得償所願,誰都保證不了。”
“奴婢在宮中呆了多年,自然清楚這個道理,若不是存了不該有的心思,也不會去趟這趟渾水。”救命之恩,實在是無以為報,芳草情願伺候在餘公公身邊,無論是當對食,還是當普普通通的丫鬟,她都不在乎。
盯著女人清瘦的背影,薛素低低歎了口氣,看來她得快些解決了程三娘,否則像芳草這樣的姑娘,還真不忍心看她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