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母親那張消瘦枯黃的麵容,薛素雙眼乾澀,她銀牙緊咬,終究沒有掉下淚來。
“你之所以救了侯爺,之所以留在醫館中幫我,就是為了桃木珠?”她不由反問。
閆濯的脾氣並不算好,若是換個人懷疑他的話,恐怕早就拂袖而去了,偏偏眼前的女子是他家虧欠甚多的小表妹,就算被說上幾句,也不會少塊肉,又何必計較這麼多?
“對於普通大夫而言,桃木珠的確是難得的好東西,佩戴在身上可以提升五感,使醫者能夠仔細辨彆出患者的脈相,能夠分辨出諸多草藥的藥性,除此之外,倒也沒有太過玄奇的妙處。”
深吸一口氣,薛素問,“佩戴在身上?那若是吃入肚中,該如何是好?”
閆濯雙目瞪得滾圓,繞著她一圈圈走動著,咽了口唾沫,“怎麼能把桃木珠吃進肚呢?曆代祖輩都將珠子掛在身上,指不定積攢了多少泥汙,也未曾煮過便直接吞食,素娘你也太不講究了……”
眼皮子略抽了抽,薛素自然不會將桃木珠融於骨血的情況說出來,此事就跟重生一樣,是獨屬於她一個人的秘密,不足為外人道也。
“吃了就吃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突然,她眯眼問道,“林朝月究竟是不是林父的女兒,她的年紀應該跟我娘差不多吧?”
“林朝月比表姑大一歲,隻不過成親略晚,煦容才比你小些。”說這話時,閆濯的臉色也稱不上好,“當年姑祖母過世時,我爹就覺得十分奇怪,但林家權勢極大,鬨了幾年都沒討回來一個說法,不過林朝月與林父生的極像。”
指尖輕叩桌麵,薛素眼神不住閃爍。
平心而論,最開始她並不想跟煦容計較,但此刻看來,她們兩個有血海深仇,解也解不開,還不如早些清算,免得礙眼。
“林家人難道都住在山裡?”
“以前如此,不過近三十年來他們一直居於金陵,是當地最有名望的醫道世家,煦容來到京城,隻不過是為了曆練,將來若想繼承家業,少不得要回到南邊。”閆濯將茶湯喝了個一乾二淨,抹了把嘴說。
“林朝月的醫術比煦容還高,若煦容真遇上了無法解決的難題,肯定會將她娘請過來,屆時覬覦那顆桃木珠的人,想必就會更多了。”
薛素從未想過自己的母親是被人趕出家門的,父親不慈、姐妹不睦、丈夫不忠,所有的厄運都被強加到她一人身上,老天爺為何這般心狠?像她這種鑄下大錯的女子都可以重活一回,母親卻不行,當真是世事難料。
越想心裡越難受,薛素閉了閉眼,鼻尖略微泛紅。
“你千萬彆哭,否則讓輔國侯瞧見了,閆某可沒法解釋。”男子急忙擺手。
抬手捏了捏眉心,她輕聲說道,“按輩分而言,我應該喚閆大夫一聲表哥,眼下有事相求,不知表哥可願意幫忙?”
女人的聲音無比嬌柔,似烈日照射下的蜜糖,透著誘人的甜香。但閆濯跟藥物、毒物打了這麼多年的交道,知道越豔麗的東西,毒性就越大。
不過剛認下人家,若是直截了當的拒絕,怕是有些不太妥當,他硬著頭皮問,“素娘有何吩咐?但說無妨。”
頰邊露出淺淺的梨渦,薛素笑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氣了。鎮南王中毒之後,皇城中四處都貼滿了告示,要招募名醫去給他看診,表哥有神醫之名,自當以救死扶傷為己任,怎能眼睜睜的看著旁人生機耗儘呢?”
閆濯張了張口,卻不知該如何辯駁,好話壞話都讓薛素一個人給說儘了,他除了點頭之外,也沒有彆的選擇。
見他同意此事,薛素麵上的笑意更為真切,她緩緩站起身,將窗扇推開,看著掩藏在滿天飛雪中的素心堂,靜謐而雅致,三不五時便有求診的病患走入其中,誰能想到裡麵的醫女心肝早已黑透,就連流淌在軀體之中的血液也散發出濃濃的腥臭味兒。
況且不止煦容一人,她娘、她外祖母、都是披著人皮的畜生,否則也不會肆意傷害彆人,此種行徑與血蛭沒有任何差彆,這份債若是不討回來,簡直是天理難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