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這天起,錢母不錯眼地看著劉纖纖,不讓她有半分喘息的機會,沒過幾月,女人便消瘦乾癟的如同老嫗一般,眼神木然,脊背佝僂,與先前那副囂張跋扈的模樣差彆極大。
有一回劉二嬸去到錢家,探望自己的女兒,待看到坐在院裡,不斷搓洗衣裳的劉纖纖時,整個人駭了一跳,急忙衝上前,拉著她紅腫破皮的手,問:“錢家不是有婆子嗎?為什麼讓你做這種活計?”
劉纖纖怔愣片刻,囁嚅道:“這是婆婆的吩咐,我不敢不聽。”
聞得此言,劉二嬸咬牙切齒,“走,跟娘回家,咱們可不受這股子閒氣!”
得知親家來了,錢母走到院裡,恰好將婦人的話收入耳中,頓時冷笑道,“你帶她走啊!今日隻要邁出錢家大門,明天休書便會送到府上,被休棄的婦人,下半輩子都沒了活路,我看你們敢不敢!”
直到此刻,劉纖纖方才體會到了劉怡卿的難處,她整個人顫抖如篩糠,死死拉住母親的手,哭道:“娘,我不想留在錢家,就算絞了頭發做姑子,也不願再呆在此處…”
錢母麵色一變,扯著嗓子叫喊:“哭哭啼啼像什
麼樣子?少成每日讀不進書,指不定就是被你鬨的,這種敗家媳婦,我們錢家可要不起,快滾吧!”
聽到這些不堪入耳的汙言穢語,劉纖纖麵色煞白,神情恍惚,最後還是被母親拉扯著離開了錢家,連嫁妝都顧不得收拾。
回到二房所住的小院中,劉二叔瞧見女兒通紅的雙眼,凹陷的麵頰,當即火冒三丈,“就是你不好好教,非要讓纖纖看什麼女戒女則,那上麵的規矩就是用來磋磨人的,你以為那是好東西,錢家那老虔婆就靠著那些折磨女兒,要是再晚去些時日,纖纖哪還有命在?”
劉纖纖低眉斂目,兩行清淚自麵頰滑落,眼底滿是愧色,“爹娘,你們彆再吵了,都是我不好,當初一門心思要嫁給少成,甚至還害得你們跟大伯鬨得不可開交,若是我懂事些,事情也不會發展到今日的地步。”
劉二叔不住歎氣。
過了好半晌,女人顫巍巍地站起身,道,“我想著去大伯家一趟,跟堂姐道歉,當初她之所以會摔到蓮池裡,是女兒從後推了一把。”
中年男子大驚失色,隻覺得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
病,她隻以為姑娘有些小性子,卻未曾想到她會做出這等傷天害理的惡事,要是沒人相救的話,怡卿豈不是要淹死在水中?
“我打死你個混賬東西!你的良心被狗吃了,那可是一條命!”
劉纖纖跪在地上,捂著臉不住痛哭。
她也不知道自己當初究竟是著了什麼魔,明明知道錢少成根本不在乎她,甚至不把她當成妻子看,但她卻一門心思地往那人身上撲,還甘願被他指使,謀害自己的親堂姐。
“都是女兒的錯,您要打要罰,我彆無二話。”
劉二叔手裡拿著雞毛撣子,毫不留情地抽在細瘦的脊背上,劉二嬸不住抹淚,卻又不敢勸說。
終究是自己的親生女兒,無論做了再多的錯事,劉二叔依舊不忍心將人打死,等看到劉纖纖額角滲出的冷汗時,他將雞毛撣子扔在地上,頹然道:“罷了,你長教訓便是,過幾天隨我去米鋪一趟,好生道歉。”
劉纖纖忍痛點頭。
“愣著作甚?還不快去請大夫?”劉二嬸沒好氣地衝著婆子吩咐。
過了兩刻鐘功夫,胡子花白的老大夫被帶到臥房中,仔細把了把脈,“令千金身體底子不差,隻是近來勞累太過,有些傷元氣,好生調養個一年半載,估摸著便能恢複如初了,至於身上的傷口,抹上些金瘡藥即可,沒甚大礙。”
聞言,劉二嬸終於鬆了口氣,將大夫送走後,直接把屋裡的女戒女則搜羅起來,送到廚房中,一把火燒了個乾淨。
而後她回到房中,將劉纖纖抱在懷裡,哽咽道,“都是娘害了你,這次你也跟錢少成和離,千萬彆抱著出嫁從夫的想法,否則指不定會落得怎樣的結果。”
“女兒省得,您彆擔心。”
說起來,從寺廟中回來以後,劉纖纖已經對錢少成徹底失望了,之所以強撐到了現在,不過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名聲。但此時此刻,她已經想明白了,名聲是死的,人是活的,總不能為那些莫須有的東西耽擱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