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赤與玄黑,兩柄劍交擊的聲音不絕於耳。兩人身影交錯,來回數十次,激蕩的劍風殃及整個山頂。
蟲聲歇,月光掩,大片大片的樹葉簌簌落下。
戰至高|潮,已有分曉。
離厭脫手,咣地一聲插|進地裡。
晏淮鶴倒在地上,衣袍被劍劃拉開好幾個洞,身上也已添了幾道傷口。
祁桑抬腳踩在他的胸口上,微微喘著氣,劍尖指著他的眉心,居高臨下地睥睨他:“實力不濟,也敢對我下手?”
“咳咳,你的劍法不似魔界之風,這不是殺人的劍法。”晏淮鶴胸腔起伏,他微微仰起頭,迎上她的視線,輕咳了幾聲後道出自己的困惑。
這名劍修的臉側被劍風劃出一道極淺的血痕,脖頸的幾滴汗水順著沒入衣襟,長發散在地上,占了些許石子草屑,看著狼狽極了。
祁桑饒有興致地審視他,這人越是狼狽不堪,她就越是高興,回:“劍是利器,劍招又怎麼可能不為殺人?不殺人者,便為他人所殺。自己的劍勢招招淩厲,還不準彆人的劍鋒利一點?”
“確實,劍本為殺|器。”
祁桑點點頭,剛剛教訓完這人,心情尚可,善解人意地問:“清楚就好,有什麼遺言要說嘛?”
她倒不是真的想殺他,隻是嚇唬嚇唬他,出出氣。
“遺言?”他像是聽到什麼不著邊際的話,忽地笑了,周身的靈氣鼓動,如同靈活的藤蔓向她絞殺而來,竟有同歸於儘的意味,“你當真殺得了我?”
祁桑與他的靈力僵持著,蹙眉:“你以為我不敢麼?”
這人的眼神裡總是摻雜著複雜的情緒,說話語氣明明沒什麼攻擊性,行事風格卻十分極端。
她的劍都已經抵在他眉心了,隻要她想,這人便是頃刻斃命,結果他說話還如此囂張!
祁桑暗暗沉思,她本就重傷,喝了他一口血也就勉強穩住心脈,調動餘下的魔氣和他戰完,此刻已感乏力,傷口也在隱隱作痛。
縱然如此,破開這人的護體劍氣,給他來上一劍的餘力還是勉強有的。
可瞧他這架勢,他身上似乎還有什麼劍令做後手,兩人同歸於儘的可能較大——真要和他死在一處,她想想就覺得不自在。
她看著手心的朔蘭印,道:“……算了。解開它,我就放你一條生路。”
他先是一愣,隨後想起有這麼個東西,斂去笑,呼吸間,眼底那翻湧的殺意被儘數藏下,再也望不見一絲波瀾。
就這麼片刻的功夫,祁桑瞧這人又換回之前那副溫文儒雅的麵孔。
他的目光避開她,道:“抱歉,我……不會。你殺不了我,至少,此刻不行。有這道契約在,若是對彼此下死手將會受到反噬。”
若隻是教訓他,打他幾下出氣尚可,但真的下死手的話,輕則神識破損,重則神魂撕裂。
他勸道:“姑娘若是實在氣惱,大可再打我幾下,晏某任憑處置。”
聽這毫無歉意和愧疚的平淡語氣!
祁桑有些火大,剛剛和她硬剛到底的人不就是他?道什麼歉?道歉有用嗎?
但他那儒雅隨和的長相的確頗有欺騙意味,譬如現下。
可能他說的是實話吧——
“……”當然,其實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她不想和這個人死在一塊,那她會渾身不舒服。
再者,她大人有大量,才不會和腦子有病的人過多計較!
祁桑移開了劍。
“可以麻煩放開我嗎?”他見她不欲動手,道。
聞言,她重重地碾壓踩著的地方,笑了笑,然後才慢慢抬起腳,將他往一旁毫不客氣地踹開,冷哼一聲:“好呀,不是說有急事?我就不耽擱晏淮鶴道友了,再會。”
最好再也不見!
話落,她便不再搭理他,走到剛剛在他們打鬥時險些被殃及到的靈熊邊,靈熊眨著圓溜溜的眼睛看著她。
祁桑從七業嚷嚷的話語中捕捉到重要信息,俯身問:“七業同我傳音說,你之前一直跟著它。那麼今後,你是打算留在穀中,還是跟我們一起走呢?”
靈熊聽得懂她的話,瞅瞅七業,又瞧瞧遍地狼籍的山頂,在原地一點一點縮小,小到隻有她小臂那麼高。
祁桑溫柔地笑了下,俯身將它抱起來,便準備先行離開。一百年了,她既然選擇離開息嵐,也得為以後做個打算。
也不知秦爺爺和祁若瑜有沒有找過她,她如今應該先回穀中看看。
雖說,她似乎有點忘記那地方在哪兒了……
“咳咳——姑娘,還請留步。”晏淮鶴從地上站起來,攔下她。
她不解:“怎麼?”
“這道血契我會想辦法解開,但在此期間,你必須跟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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