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陣極為突兀的叩門聲響起後,兩人都不約而同往外看去,下一瞬,敲門的那人徑直推開了門邁步走進。
蘇居岸一麵往裡張望,一麵緊張地出聲:“小鶴,你沒什麼事吧?舅舅方才在院中發現了一絲——”
他的視線正正與兩人交錯上,蘇居岸話音一頓,臉上浮現一絲不自然的驚愕,旋即便以笑聲掩蓋,乾笑兩聲:“哈哈,舅舅我是不是……打擾你們兩人了……”
回應他的是一陣更為尷尬的沉默。
祁桑趕忙起身,神情有一瞬的局促不安。
晏淮鶴泰然自若地抬手將她發間垂下的發帶理順,而後淡定道:“您又忘記了,敲門後若是無人應聲需再等十息的時間,才能闖入小輩們的屋子裡確認情況。您在水清天行事如此隨心,若是被舅母知曉了……”
蘇居岸止住他的話頭,忙道:“欸,你不說,我不說,硯雪怎麼會知曉?”
秋硯雪,晏淮鶴的舅母,也就是蘇居岸的夫人。
祁桑跟在晏淮鶴身後走出去,恭敬地道:“淵泉尊者。”
“不必多禮,把我當成一個和藹可親的長輩便可。”蘇居岸擺擺手,不知發覺什麼,落在她身上的視線變得鄭重起來,正色道,“嗯?月川劍骨……不知小友是否認識憬月——便是昔日那位少年成名的羲明尊者祁若槿。”
“……”聽到熟悉的名字自他口中說出,祁桑忽地緊張起來,全身僵直了一瞬,沒能說出一個字。
一旁站著的晏淮鶴適時開口:“舅父,你來尋我所為何事?”
“誒呀,忘記正事了。”
蘇居岸收回視線,展眉笑了笑,往一旁坐下,玩笑地說道:“小鶴,舅舅我在這裡站了這麼久,莫非連杯熱茶都討不到麼?”
“……您稍等。”晏淮鶴有些不放心地看向祁桑,一時沒有動作。
蘇居岸眼底笑意更甚,道:“去吧去吧,我又不會吃了你師妹。”
聞言,祁桑也朝晏淮鶴淡淡一笑,示意他放下心來。晏淮鶴緩緩舒了一口氣,才邁步走出。
見人離開,蘇居岸也不掩飾什麼,直言道:“這麼說來,憑筠澤與憬月的情分,小友的身世倒也不難猜測。真論起來,我還見過你一麵呢,當時似乎是沂風帶著你來到東都,向家母求問你的生路。”
東都洛蘇一族,女子皆有預言之力。耗損壽元,便可從命數之中窺得一絲天機。
若說玄易閣所卜為天下蒼生,衡定天運,而洛蘇所知,卻能為一人從晦暗命盤之中掙得些微的轉圜。
蘇居岸回憶道:“當時阿姐尚在,那算是家母在這幾百年間第一回替族外之人卜算。”
祁桑怔然一會兒,聽完他的話才從腦海的犄角旮旯裡翻找出一些印象,恍然大悟道:“原來,那箋朱筆勾畫的紙竟是來自洛蘇前輩麼?!”
“你看過那張箋紙?”蘇居岸拂了拂衣袖。
“嗯。”祁桑點點頭,淡然道,“紙上隻有兩個字,‘無解’。”
“小友這反應倒是淡然,如此心性也難怪——”他正欲說什麼,卻不知察覺什麼,抬頭向外望去。
過了片刻,兩人便見晏淮鶴便緩步走了回來。蘇居岸挑了挑眉,咽下後半句話,打趣道:“呀,小鶴的動作這麼快?煮茶那是急不得的細工慢活,這茶香差距可大了。”
晏淮鶴神情淡淡,拆穿道:“您從前可不講究這個。”
“好了,不逗你了。”蘇居岸收了玩味的笑,正了正神色,接著道,“我今早同傅千鐘說過了,擇日不如撞日,你們找個時間去朝來庭一趟,報上我的名字便好。”
祁桑感到好奇:“淵泉尊者不和師兄一起去麼?”
“我?我這個老人家便不打擾你們年輕人的相處時間了。”
蘇居岸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忽地瞥見什麼,感慨了句:“這是星鵲石吧?小友的長輩倒是有心,就是某個人依舊心大。”
“嗯,是師兄昨日給我求的。”
聞言,蘇居岸嗆了口水,還好端著高人做派沒有一口噴出來:“咳咳,小鶴求的……”
他緩過來,朝晏淮鶴擠眉弄眼問道:“你們昨日一起去了千燈河?”
“意外碰到的。”晏淮鶴回。
蘇居岸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向自家外甥,搖頭歎息:“沒救了……”
祁桑沒聽清他說什麼,或者說有些無法理解他的話,便問了一句:“尊者您方才說什麼?”
蘇居岸淺嘗了下這壺趕工的“春和景明”,確實沒嘗出什麼優劣,他連歎三聲:“我是說,小友你可要擦亮雙眼,彆被什麼人給騙了。”
祁桑聽得雲裡霧裡,但總歸是長輩對晚輩叮囑的好話,便應道:“哦噢,您放心,我會注意的。”
晏淮鶴在一旁不鹹不淡地開口:“舅父您是打算在此喝完這壺‘春和景明’麼?”
“我坐在這裡歇歇,不然這簪星會期間總有人找我麻煩,你們隨心所欲些,不必搭理我。”蘇居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