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水生火蓮、羽鯤展翼(1 / 2)

予昭 簷鈴負雪 7306 字 12天前

簷外落下細碎的光斑隨著搖曳的枝葉躍動,晏淮鶴站在一步之外的地方靜靜看著,本不由得皺起眉,卻在聽到秦微之的那句話後,怔愣片刻。

他緩緩吸了一口氣,將攥在手中的袖子放開,而後安靜地走開幾步,在院子裡的樹蔭底下遙遙往著。

縱然師尊曾經同他說過祁桑過去的事,但那也隻是師尊以長輩的身份所看見的,不過冰山一角,僅能依稀猜得她的處境很不好。

如今看秦微之的態度與神情,以及他剛剛說的那句話,才能窺見一絲當年的祁桑在那般處境下究竟是何模樣。

一葉孤舟漂泊入海。

偏生從那陰冷深淵底下,她依舊保持赤心,光而不耀。

正是因為如此,當年月華隕落之際,祁桑她又會是如何的痛苦?

那段時間,裂口大開,師尊和幾位尊者忙於奔波,抽不出多少時間來尋她,至於她唯一的親人——月川尊者則因盜取神器,被囚於玉京十二樓中不得自由。

她身在息嵐之時可有一刻期盼過有人能尋回她?大抵沒有。

與絕望同行百年,他在墜月穀之時才會從她眼中看到那般死寂的神色。

秦微之的力道不大,隻是鬆鬆地環住她,可她依舊能感受到他的身子在隱隱發顫。

祁桑抬手輕輕地一下一下拍他的背,安慰道:“好啦好啦,我這不是好好站在這裡麼?秦瞻景,也就百年沒見,你就當我去閉關了,不要太難過。”

秦微之沉默不語,過了片刻,才緩緩直起身鬆開了她。

他靜靜地凝望著她,眼底隱隱約約帶著一絲沉痛與深疚,垂在袖中的手緩緩攥緊,輕道:“昭昭,你該責怪我的。”

“……”聞言,祁桑緩慢地眨了眨眼,沒能說出一個字。

責怪麼?

隨後,秦微之臉上勉強撐起一個笑,目光從她身上落到不遠處的樹蔭底下,淡淡道:“昭昭,不是說有急事麼?總不好讓你的師兄久等,且去罷,我明日再來尋你。”

她順著他的視線望去,晏淮鶴正沒什麼表情地站在樹底下,見他們看過去,並不走近,隻是靜靜地瞧著。

單看他的神色,總覺得他有些不大高興。

祁桑點了點頭,道:“那我便先過去了。”

言罷,祁桑轉過身,緩步向晏淮鶴走去,臨到半路,她回過頭,不出意料地看見仍舊站在原地的秦微之。

從前在明瞳穀時,似乎總是她站在穀口,目送秦瞻景離開,百年之後,她不再受困於明瞳穀,好像變成了那個遠行的人。

心底忽地升起一陣物是人非的感慨,不大好受。

秦瞻景說,她該責怪他。

自己真的沒有怪過任何一個人麼?

其實是有的。

她在息嵐最開始的那段日子對魔界功法極其抗拒,寧可被那魔氣折磨整日整夜,也絕不會碰楓睢留下來的功法秘籍。

直到那一日,楓睢一身血氣不知從什麼地方回來,他將她從角落拽出來,冷聲同她說:“你該不會還妄想回去十四洲?可笑,這大半年的時間,十四洲可有什麼消息傳來?還是你以為,我會刻意花功夫將你的氣息藏匿起來,教他們遍尋不到?”

又來了。

又是些不好聽的話。

她麻木地將自己的手從他手裡抽出來,背過身,不想聽這些話。

往常到這時,他就該掃興離去了,可偏偏他不肯放過她,自顧自地接著說下去,將殘酷的現實撕裂開來,讓她不得不去看:“他們巴不得你失去蹤跡,最好無聲無息死在什麼地方,全了他們虛偽的善心,不必他們動手便能少去一個汙點,何樂不為?還不清楚麼?你在他們眼中,毫無價值。”

“你可以在這裡自生自滅,或是希冀著祁若瑜他們來尋你,但你也該時刻牢記,你的命是誰換下來的,有沒有資格做這些無用的事。”

楓睢的那些話似乎又在耳畔響起,鼓動著耳膜,嗡嗡作響。

她刻意地忽略自己心底的感受,裝作若無其事,給自己找了一個又一個的理由不去主動見小舅舅和秦爺爺。

若是沒有遇上晏淮鶴,隨他一道來到陸吾,或許她也不會見到筠澤阿叔。

因為,她不敢。

直至現在,她也從未有過一次與祁若瑜麵對麵說話,都是靠沂風姐姐轉達。分明有幾回試煉結束很快,有大半個月的空閒,她依舊沒有要去玉京的念頭。

那件事過後,她似乎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和他們永遠隔著一道什麼看不見的屏障。

她在害怕,害怕將早就藏起來的傷口暴露人前之後,傷處又會流血。

祁桑不知不覺走到晏淮鶴身側,無意識地伸出手拉住他的袖口,眼眸中閃著明明滅滅的光。

隔著衣襟觸到脖子上的星鵲石,她垂著頭,喃喃出聲:“我可以相信你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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