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定一不自然轉過頭:“老子錢多的是!銀票一把一把的,你要是沒錢跟我說,老子給你錢花!”
宋暖抿唇:“男人怎能用女人的嫁妝?”
萬萬沒想到,蕭定一沒反對,宋老爹卻堅決反對她出去擺攤。
次日一早,見宋暖在擺弄小推車,宋天和苦大仇深道:“阿暖,錢是爹爹欠下的,應該爹爹來還,哪有讓你一個女兒家出去擺攤賺錢的?雖說如今街頭巷尾不乏有女子獨當一麵,可市井之地,閒言閒語頗多,若你將來想嫁給體麵人家,這擺小食攤的活兒是萬萬不能做的!”
宋暖可沒想在汴京嫁人,一千年後的現代男人尚且有大男子主義的臭毛病,更彆提此時的男人了,她骨子裡是現代人,讓她如其他女子一般,在家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等著男人和婆家心情好時賞給自己一口飯,那是萬萬做不到的。
“爹,小食攤我是一定要擺的,再說我女扮男裝以哥哥的身份擺攤,還算便宜。”
宋天和卻甩著衣袖冷哼一聲:“我知你常躲在房裡偷學你爺爺的菜譜,但宋家廚藝傳男不傳女,怎麼能讓你一個女子下廚!這事沒得商量!”
宋暖意外堅決:“爹,你讓不讓,這小食攤我都是要擺的。您彆以為擺攤就比彆人低賤,賺了錢吃飽喝足不比什麼都強?且我不會永遠隻擺小食攤,等銀錢充足,定要開個像樣的門麵。”
女兒第一次如此硬氣地反駁自己,宋天和一時沒回過神,良久才哆嗦著手指,擦著眼角莫須有的淚,“是,爹爹老了,不中用了,如今爹爹就是個風燭殘年的老者,保不定過兩年就要旁人扶著過官道了,女兒也不聽我話了,知道氣爹爹了。”
宋暖:????這就演上了?
宋暖前世和奶奶相依為命,沒有和中年老男人,尤其是宋天和這種缺愛的中年老男人相處過,一時有些局促。記憶中,原身和宋天和關係也十分緊張,這一切源於宋天和對原身做菜的阻攔。
宋天和多次聲稱,宋家廚藝傳男不傳女,不許原身下廚。
一來二去父女倆便有了嫌隙。
雖然宋暖穿越來不久,卻覺得宋天和不像原身記憶中那般古板。宋天和本就出身市井,阮氏亦是宋老爺子收的女徒弟,按理說他不該有如此偏見才對。宋暖想到一種可能性,試探性問:“父親不許女兒下廚,並非是因為宋家廚藝傳男不傳女,而是因為做廚子十分辛苦,是麼?”
宋天和後背一僵,許久沒有反應,半晌,才無奈長歎一聲。
是啊,他雖整日嚷嚷說宋家廚藝傳男不傳女,可那都是虛的,之所以不讓女兒下廚,是怕女兒受這學廚的苦。想當廚子哪是那麼容易的事?如鐘大柱這樣的學徒,起初幾年都摸不著刀,切菜打下手一磨好幾年,等心性穩了能下廚了,還得學個五年以上。
且不說這些,隻說下廚辛苦,夏日那廚房熱得像個蒸籠,冬日又冷似冰窖。寒冬臘月,手伸進冰水撈菜,他哪舍得女兒吃那樣的苦?廚子的手就沒有漂亮的,女兒家家的,繡花寫字不好嗎?非要拿勺炒菜?
宋天和長歎一聲,難得嚴肅幾分:“若你做了廚子,以後這雙手就彆想好看了,以後人家一看你就會說‘哦,這手一看便是做廚子的’,女子學廚,在街頭巷尾拋頭露麵,沒你想的那般輕鬆。你聽爹爹一句勸,家裡的事不用你煩心,爹爹會想法子,你若實在喜歡下廚,在家裡做做便好,彆出去受這辛苦了。”
宋暖沒想到竟被自己猜中了,她難得窺測一個中年男人的內心,莫名眼眶溫熱。
是,學廚不易,可人生更是不易。有得有失,她樂在其中,又有何不可?
宋暖一本正經道:“爹爹,手不好看又如何?臉好看就夠了!你女兒若是哪哪都完美,還讓其他女子怎麼活?”
宋天和被她逗得一樂,“你也不害臊。”
雖是滿臉嫌棄,最終也隨宋暖去了。
宋天和和管家翻看月曆得出結論——今日宜開市,是個大吉大利的日子。
宋暖對這些倒不是很在意,趁他們沒注意,便趕著牛車走了。這牛車是從前飯館還在時拉貨用的,宋天和雖然典當了宅子,卻和這頭老牛有了感情,舍不得將將它賣出去,如今倒方便了宋暖。
車上架子爐子炭火,一口盛著湯的大鍋,兩口小茶鍋,其餘用料一應俱全,還有一些沒串好的食材。牛車較為穩當,雖則看得提心吊膽,卻也慢慢悠悠到了龍三哥推薦的地。
“此地雖則不似州橋夜市那般繁盛,勝在小食攤不多,人流量又大。最重要的是,這是我龍三的地盤,我不僅可以保護阿涼兄弟,若是想吃你的串串香,還可以隨時過來嘛。”龍三哥笑得極為和煦。
宋暖笑著將牛車支在地上,小火爐與湯底端出來,各種調味料擺好了,等火燒得旺一些,便抓一把食物。耐煮的食物先放,不耐煮的遲些放。
湯底很快滾燙冒煙,香味四溢,龍三哥聞著嘴饞,奇了怪了,明明這串串香昨日剛吃過,而他是不吃辣的人,卻在吃完了茱萸湯後念念不忘。
“阿涼兄弟,給我來些鵪鶉蛋和肉丸子,對了,那冬瓜海帶也來幾串。”
宋暖笑著給他撈了湯,燒得滾熱的串串香放在湯碗裡,又給他端了茱萸醬,“醬料您自己加。”
湯底的香味很快引來旁觀的食客,串串的鐵簽是從未見過的,看著倒也彆致,隻是,這汴京城小食攤甚多,家家戶戶都想著以奇巧吸引眼球,顧客們吃多了,雖則有心試試,卻總怕吃完會有落差。
宋暖不急不慢地往湯鍋裡加肉丸子,可彆說,尋常人這麼做談不上美感,這小官人卻不一般,一顰一笑皆可入畫,得虧不是女子,若是女子,定要被冠以“串串香西施”的名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