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他還是司暮師叔的時候,尚能以身份壓司暮幾分,現在……
好在司暮在他忍耐到極限之前就止了聲,正色道:“好了不鬨了,說個正事——你要不要拜個師?”
謝清霽一愣。
他沒想到過了這麼久,司暮居然還沒放棄這個想法,然而他是打定了主意要遠遠避著司暮的——這人要是日日在他麵前晃,他遲早給氣死。
正想都不想地就要拒絕,司暮卻噓了聲,支起一隻手指搖了搖:“彆急著拒絕。”
司暮意味深長道:“你是不是還惦記著我師叔的劍峰?那可不是輕易能去的……”
許久未曾聽過師叔這個稱呼,謝清霽有一瞬晃神,驀然生出恍若隔世之感,然而他還來不及感慨什麼,就聽著司暮繼續說了下去:“……你拜我為師,我給你開啟劍峰的玉牌。”
謝清霽轉身就走。
劍峰確實不是隨意能上的,除了風止君主峰底下的記名弟子,彆的弟子想要進,都必須經過複雜的手續,得到主峰掌事長老同意,才能上去。
除此之外,要是能得到彆的峰主推薦,也是能酌情進劍峰的。
謝清霽打的就是後者的注意,除卻主峰和六峰,還有另外四座峰呢,去哪座不比司暮那兒強?
司暮在他快要踏出五層時悠悠然補了一句:“——你敢走,我就把那天你潑我酒的事兒傳出去。”
謝清霽轉身,用一種完全不能理解的眼神看著司暮:“這難道是什麼很光彩的事情嗎?”
司暮道:“傳出去叫大家都知道你我關係匪淺,我倒要看看誰還敢收你為徒、給你行方便。”
他笑吟吟的,將仗勢欺人表現得淋漓儘致,“你該知道的,我眼下在飄渺宗,輩分地位都最高,橫豎沒人敢笑話我,也不會忤逆我——你看著辦吧。”
這種事……
司暮還真做得出來。
謝清霽一言難儘地看著司暮,說不出話。
他從前還是風止君的時候,就深切體驗過司暮那張顛倒黑白的嘴,其餘幾位峰主都是司暮的師侄一輩,輩分被壓著,時常被氣得七竅生煙,卻不敢和司暮對抗,隻能找他告過狀。
這麼多年過去了,司暮功力隻會增不會減……
謝清霽難以權衡,一陣頭疼,深吸一口氣,第一次生出來自暴自棄的想法。
他偏過頭,不看司暮,隻朝他伸出手:“玉牌。”
這算是同意拜師了。
司暮眼底一亮,不知怎麼的居然還有點高興。這小家夥看著年紀不大,還真難拿捏。
他假裝聽不懂,不知從哪裡摸出來一把折扇,裝模作樣地展開搖了搖:“玉牌?九層塔玉牌不是在你自個兒那裡嗎?趕緊拿出來連通外界,我們好出去。”
謝清霽冰涼的視線冷颼颼地射過來,司暮忍笑,總算是大發慈悲不再逗弄新上任的小徒弟:“行了,拜師大典結束後再給你。”
他想到了什麼,刷刷刷搖了一通折扇,小聲嘀咕:“……省得你也跟前天那隻毛絨球一般,用過就丟……沒良心!”
他後半句話嘀咕的太小聲,謝清霽沒聽清,深吸一口氣,木著臉告訴自己要冷靜,反手摸出九層塔的玉牌,默念口訣,開啟了通向塔外的通道。
這一出去,就意味著最終試煉結束,成績塵埃落定。
謝清霽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甚至沒再看司暮一眼。
司暮站在原地,看著麵前那道清瘦身影消失,卻沒急著走。
其實他執意要收謝清霽為徒,也不過是找個理由想將人擱在眼皮底下看著罷了。
自謝清霽潑他酒那夜過後,他總是不自覺地想關注這個少年。這種念頭突如其來,來的莫名其妙,叫他一時也分辨不出是怎麼回事。
他去查過,事情起因是某個管事動了歪心思想討好他,又受某些傳言影響,才打算給他送個少年來,結果原來的少年半路跑了,底下的人急著交差,隨便逮了個湊數。
司暮順手將動歪腦筋的管事收拾了一頓,再溯源查去,卻是什麼都沒查出來,這少年仿佛憑空出現,陰差陽錯就出現在他麵前。
他看著通道出神了許久,直到通道快要消失,才大步走去,踩著點離開。
沒關係。
不管小家夥身上有多少秘密,他都能一個個扒拉出來。
更何況,這小家夥還總是讓他不由自主回憶起他師叔。
以後若是他師叔回來了……
通道徹底消失,將男人頎長的身影、連同某些未完的念頭,都儘數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