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霽倉促甩開司暮的手, 將手縮回袖子裡, 尷尬的指尖都繃得緊緊的, 恨不得掐訣縮地行千裡,躲得遠遠的。
他抿著唇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乾脆一言不發地和青年麵麵相覷。
司暮欣賞了一下謝清霽逐漸染上緋紅的耳根尖,覺得這樣可愛的小師叔不能被彆人看了去,他悠悠然起身,隔著衣袖拉住謝清霽的手腕,不動聲色地將人往身後帶了帶。
才抬眼看外邊攔路的人:“怎麼了?”
攔路的是兩個青年, 一個看起來年長些, 約莫二十六七,麵容冷峻, 沉穩有禮地朝兩人一禮:“在下商胥,這是隴州裴家的小公子裴景。情非得已, 不得不打擾兩位,實在抱歉。”
他身後站著的小公子裴景,長著一張很顯年輕的娃娃臉, 隻是不知為何一直控製不住地打嗬欠,滿臉寫滿了疲倦。
整個人搖搖晃晃的, 似乎下一瞬就要睡著。
商胥在抱拳禮畢後便立刻將手搭在了小公子腰間,毫不避諱地攬緊扶穩他, 擔憂地輕聲道:“小景,再撐一下。”
青年打嗬欠打得眼底都泛起了淚水,眸光水潤潤的, 他倦倦地將腦袋靠在商胥身上,乖乖道:“好。”
聲音溫溫糯糯的。
商胥不敢再拖延,三言兩語交代了情況。
修仙道裡除了廣收天下門徒的修仙宗門,還有許多一代傳一代的修仙世家。
裴景便出身於修仙世家,是裴家這一代嫡係最小的小公子,而商胥則是從小陪著他一起長大的侍從。
“我們本打算去參加臨城的仙修大會,奈何半路出了點意外,座駕法器遭了損壞,暫時無法恢複。”
商胥道:“我家小公子身子不適,這荒郊野嶺裡一時半會也等不到接應,如兩位方便,可否載我們一程?”
他一手攬著昏昏欲睡的小公子,一手摸出個沉甸甸的儲物囊:“若兩位不嫌棄,先將此薄禮收下,待日後裴家還有重禮奉上。”
商胥雖說是裴家侍從,但周身氣質沉穩磊落,待他家小公子的態度也不同尋常。
司暮打量了兩人一番,略有沉吟。隴州裴家名氣不小,他倒是聽說過的,據說這一代的嫡係小公子是天縱奇才,可惜身有惡疾。
他回頭看謝清霽,詢問似的挑了挑眉。
——嗯,他現在也是個要聽主子話的小侍從呢。
謝清霽被看得莫名其妙,這馬車又不是他的,司暮望著他做什麼。
正打算讓司暮自行決定,司暮卻格外乖巧地詢問:“主子,您意下如何?”
方才馬車裡隻有兩個人,司暮在主人哥哥的亂叫時,謝清霽還是惱多於羞,現在有外人在時,司暮一本正經地喊主子。
他卻覺得要被羞恥壓垮了。
……特彆還是在一對真正的主仆麵前。
謝清霽略往後退了一步,做出讓路的架勢:“讓他們上來吧。”
四人重新落座。
司暮沒收商胥的儲物囊,商胥也沒強求,將儲物囊重新收了起來,打算等接應之人來了再另備厚禮。
司暮馬車寬敞,坐四個人也綽綽有餘。
隻是那對真主仆占了一邊,另一對假主仆就不得不挨著坐另一邊了。
謝清霽原本就坐在靠裡邊的位置,被司暮若無其事有意為之地擠過來,避無可避。
他有心想叫司暮離遠些,礙於有外人在,又不好開口。
隻能默默忍著。
忍著司暮的腿緊貼著他。
體溫透過衣衫,儘數傳渡過來。
裴景一坐下便鬆了口氣,睜著雙水汽迷蒙的眼朝兩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了聲歉,便難以控製地昏睡過去。
他母親在懷著他的時候受了暗算,導致他生下來便身子虛弱,雖然在修煉一道上天資聰穎,卻有個嗜睡的毛病。
一天能睡個大半天,困意上湧時根本無法控製,一睡過去就人事不知。
商胥輕輕將他攬在懷裡,讓他的頭枕著自己的肩,熟稔地替他調整了一個舒適的姿勢,再給披上一張小毯子。
輕車熟路,一看就是平時沒少這麼做。
謝清霽本想著既然他們倆也決定裝作主仆了,那就看看彆人真正的主仆是如何相處的。
也免得一無所知地被司暮這小混賬糊弄。
結果看商胥的這一連番舉動,他又有些懷疑自我了。
主仆之間……是這麼親密的嗎?
他下意識看了眼司暮,忽然覺得方才兩人的牽手好像也不是什麼大事。
司暮感覺到謝清霽的視線,轉頭過來彎了彎眉眼:“主子也困了嗎?”
他攤了攤手,做出隨時等抱抱的架勢。
謝清霽默默收回了視線裝沒聽到。
因著小公子裴景在昏睡,三人並沒有過多的交流,簡單地互通了姓名、微調了一下馬車行駛的方向,便安靜下來。
臨城和他們原定的方向近乎一致,橫豎他們原本也沒什麼既定目標,乾脆就隨著一起去看看所謂的修仙大會。
就是互通姓名時司暮又使壞了。
“我家主子姓謝,單字一個容。容是容……容易的容。”司暮講得一本正經,可謝清霽總覺得他停頓的那個容字,是想說絨球的絨。
他默默注視著司暮,無聲地抗議了一下。
好在商胥並不知這名字裡的彎彎繞繞,聽了之後也隻微微頷首,沉穩道了謝,並沒有彆的表示。
有了目標,又多了兩個同行者,司暮控製著馬車走快了些,趕在黃昏前到達了商胥所說的臨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