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年慶前夕簡玟跟隨淩博彬去上海出了趟差,原因是有個新加坡華商在巡展期間了解到安華酒店,有意向和安華合作開拓海外市場,打造境外第一家具有安華曆史特色的大型酒店綜合體。
這個華商之所以對安華酒店項目如此感興趣,是巡展期間和一位簡姓的負責人聊過天,印象十分深刻。
因此淩博彬打來電話讓簡玟務必到場,簡玟巡展期間和很多客人聊過天,並不記得這位新加坡華商,直到見著人,簡玟才想起他來,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出生在西安,十幾歲父親因為做生意的緣故舉家搬去新加坡,受父輩影響對那段抗日曆史銘記於心,挺有愛國情懷的一個華僑,近幾年一直想尋找合適的項目,直到他遇見簡玟。
洽談從框架到細節進行了充分的溝通,整個談判加考察延續了三天。
簡玟辦巡展的過程中對酒店的曆史背景有過深入的了解,所以在和對方溝通的時候她起了很大的作用,讓合作方團隊的其餘人對這個項目都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過程十分順利,不出意外今年就能敲定合作細則,這無疑對安華來說是個重大的發展契機,而這個契機要歸功於這屆巡展的影響力,簡玟更是名副其實的功臣。
在上海和他們這些總部領導分彆的時候,淩博彬特地交代她月底的周年慶一定要到場,簡玟玩笑道:“有好事?”
淩博彬也笑著賣了個關子:“必須有。”
簡玟本來是不打算去的,反正她現在隻是下屬酒店的一個小助理,錢主任他們這些管理層會代表酒店參加,少她一個也無關緊要。
但一趟上海之行,淩博彬點名讓她過去,她也沒有推脫的借口。
回到濱城就下了雨,簡玟在家躺了半天,不舒服的狀況延續到晚上,第二天持續降雨的時候,她的狀況有所緩解,簡媽擔心雨季的來臨導致她會時常不適,讓她儘快再去見見秦醫生,彆耽誤了療程。
簡玟並沒有和錢主任他們一道走,酒店其他人是提前一天的航班,過去落腳聚會,而簡玟直到周年慶當天才獨身一人趕去機場。
她坐在登機口刷了會手機,有些無聊,便起身漫無目的地逛著機場內的商店。
店內有些過年的裝飾沒有下掉,仿佛滯留在春節的氣氛中。簡玟走出這家工藝品店的時候,有個一歲多的小男孩正在不遠處大哭,他的媽媽蹲下身安撫,顯得力不從心。身後的商店放著華仔的《恭喜發財》。幾個商務人士似乎要誤機了,拖著黑色行李箱一路匆匆小跑,滾輪摩擦地麵發出沉悶的聲音,廣播裡不停播放著即將要辦理登機的航班號。
就在這時,在眼前一片混亂的人群中簡玟看見了一個男人,劍眉聳立,雙眼似狼凶光畢露,粗曠的棱角像猛而不馴的野獸,魁梧的身材隱在黑衣之下,渾身透著隱秘的危險。
熟悉的恐懼感瞬間占據她的意識,她調轉身子拚命奔跑,四周的人好奇地扭頭看她,身後的目光像是索命符,金屬刺穿身體的疼痛啃噬著她的心臟,讓她畏懼,害怕,逃離。
直到她聽見有人喊她,謝方年的身影冷不丁地出現在她麵前,目光如炬地盯著她問道:“您跑什麼?”
簡玟猛然停住腳步,瞳孔劇烈顫抖,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
夢裡的那個男人,那個不斷威脅她,要殺了她的男人。
她沒有一次看清過他的臉,卻在剛才見到那個男人的時候,一眼認出了他。
她無法跟謝方年解釋這突然從心底生出的詭異感。明明機場這麼多人,明明熙熙攘攘吵鬨不斷,她卻有種被鬼魂追殺的緊迫和恐慌。
簡玟猛地轉過身去,柱子旁邊已經沒了那道令人膽寒的身影,簡玟又往前走了幾步,目光不停在人群之中掃視,卻沒有再看見那個男人。
謝方年再次跟了上來,眉頭輕皺:“您在找誰?”
她不知道在找誰,她壓根不認識那個人,可以確定的是,在她過往的23年人生中從來沒有見到過那副麵孔。
簡玟的心神逐漸穩了下來,說道:“沒什麼,看錯了。”
隨後轉向謝老:“你怎麼在這?”
謝方年揚了下手:“去廣東。”
簡玟的目光落向他手中的登機牌,又移到他的臉上,眼神微眯:“那還真是......巧了。”
簡玟沒再亂跑,回到登機口的休息區,謝方年坐在不遠處,她抬眼就能瞧見的地方。
簡玟似有若無地打量著他,還在濱城酒店實習的時候,她認為謝方年定居濱城,掌管隆晟。後來她去了廣東,以為謝方年隻是送她過去,然而她在廣東待了多久,謝方年就在那待了多久。她和蔣裔分開後,謝方年也回了濱城。今天又是同個航班飛去廣東。
說來........有點太巧了。
她剛剛發生意外的時候,謝方年正好出現,好像他一直在她左右,可是他沒有理由跟著她,除非是蔣裔授意,然而他們都分開這麼久了。
簡玟忽然感覺大腦很亂,很多理不清的絲線糾纏在一起,她閉上眼皺起眉,試圖理清這些亂七八糟的思路。
和蔣裔分開後,她的情緒一直陷入憤怒中,能想到的都是那些不合理的地方,試圖用那些不合理的細節來佐證蔣裔對她的欺騙,然後自憐自哀。從來沒有冷靜客觀地看待他們相識的過程。
現在回想起來,蔣裔並沒有虧待過她。
她突然記起一件事,那時候她還在客房部輪班,蔣裔來他們酒店入住,陶豔那晚正好替陶總拿東西給蔣裔被她撞見,她誤會他們是那種關係,所以對蔣裔的態度冷淡。
他還特地叫了鵝肝,編了一套冠冕堂皇的理由哄她吃夜宵,結果她壓根沒買賬。
他說她是“小沒良心的”。
簡玟鼻子一酸,拋開感情不談,他其實為她做了很多,無論是生活上的包容還是情緒上的照顧,然而分開以後她一點都沒記著他的好,是挺沒良心的。
上了飛機她便沒再看見謝方年,倒是出了機場瞧見謝方年在出口等她,見她出來,問道:“需要我送您嗎?”
簡玟匆匆回了句:“謝謝不用了。”
然後便直接攔了輛車離開機場。
坐在出租車裡,感受著窗外溫和的風,有種親切的感覺,連呼吸都會悸動,那已經不會再時常想起的人,又會不自覺冒出來,他和這座城市的記憶是連著的。
所以簡玟沒打算在這裡過夜,計劃露個麵就走,趕最晚的航班回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