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的前一天濱城下雨了,簡媽很緊張,好幾次跑到簡玟房間查看她的狀況,她有氣無力地躺在床上,胸口悶悶的,人不太舒服,吃不下飯,症狀像是發燒,身體卻異常冰冷,好在那徹骨鑽心的疼痛沒有發作,意識也沒有模糊,能清晰地聽見簡媽走來走去的聲音,就是人使不上力。
傍晚簡媽過來幫她量體溫的時候,她已經可以撐著身體坐起來了,還念叨著餓。
簡媽不禁說道:“看來那個心理醫生還是管用啊。”
隨後又愁道:“就是現在看病不方便了。不行,還是得定期去找那個醫生瞧瞧,下次我陪你去。”
簡玟隨口應付道:“再說吧。”
簡媽端了碗粥進來遞給她,等她再來收碗的時候告訴簡玟:“外麵下雪了。”
簡玟摸索著下床撩開窗簾,果然有雪花飄落在玻璃上,轉瞬即逝。
她打開窗戶想感受下今年的第一場初雪,窗戶剛開冷風就鑽了進來,她打了個哆嗦探出半個身子伸出手接著天空飄落的白色小羽毛,多日來惆悵的臉上終於露出了很淺的笑意,就在她準備關上窗戶的時候,好似看見遠處的樹下有個黑色的身影,她愣了下,再探身去看,卻又看不清楚了。
簡媽走進來見她居然站在窗邊吹冷風,趕忙說道:“哎喲喂,你才好點又想生病了?”
話還沒說完,簡玟突然轉過身來目光焦灼地衝出房間,簡媽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就聽見大門“砰”的一聲,簡玟直接奪門而出。
當她跑到那棵樹下的時候,枯槁的枝椏縱橫交錯,四周並沒有任何人,幾棟樓之間寂靜無聲,家家戶戶開著暖氣,窗門緊閉。
簡玟長舒一口氣,嗬出了白色的霧,狂跳的心臟瞬間歸於死寂,剛準備轉身回家,偶然間低頭看見樹下的腳印,很淺,印在薄如紙的積雪之上,幾乎分辨不出。
她的心臟再次提了起來,胸腔裡熱浪翻滾,腳步不聽使喚地朝著小區大門走去,雖然覺得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可還是在尋找一線生機。
就在她快要走到大門的時候,看見很遠的地方亮起紅色的車燈,距離太遠,她看不清車的樣子,乾脆提步奔跑,腳下的拖鞋猛然一滑,她重重摔在地上,冰冷刺骨的溫度立馬透過薄薄的睡衣襲遍全身,簡玟眉頭緊鎖,忍著疼痛和寒冷從地上爬起來,眼睜睜看著那輛車子消失不見。
她突然覺得自己有些荒唐,因為一個無法確定的腳印追了這麼遠,還摔了一跤,怒氣沒來由地燒了上來,回去的路上她一瘸一拐,自己跟自己賭氣,找不到發泄的出口,乾脆拿出手機翻出蔣裔的號碼,腦袋一熱,發過去兩個字。
“混蛋。”
然後刪除拉黑一通操作乾脆利落。
等她再次回到家的時候,簡媽看著她這副狼狽的樣子,震驚不已,問她去乾嗎了?
簡玟將臟掉的睡衣脫了下來,臉上的表情像冷風過境,凜若秋霜。
“我出去放了把火,把爛樹根燒掉了,以後就不會生蟲了。”
簡媽再次震驚道:“你大過年的出去放火?你也不怕給人瞧見報警抓你,滅乾淨沒?”
簡玟沉思了半晌,回過頭來目光空洞:“希望吧......”
……
也許潛意識裡簡玟從一開始就覺得蔣裔對她的喜歡不太真實,她才會給他那個發夾,初衷是希望真有那麼一天的時候,兩人能不吵不鬨,他隻要把發夾還給她,她便不停留,不糾纏。
可能早在心裡埋下了這個種子,所以當這一天真的到來時,儘管還是有點難以承受,但不至於要死要活。
和蔣裔在一起的決定就像一場明知不會有結果的大冒險,他們的閱曆、身份、背景懸殊太大,想當初身邊的人幾乎都不看好,但簡玟還是義無反顧地投身於愛情。
人在年輕的時候總會衝動那麼一兩次,她不後悔這個選擇,隻是結束的方式有些始料未及,到底給她心口留下了一道疤。
她用了全部力氣去賭,隻是......她賭輸了。
天上哪有掉下來的餡餅,突然就給她遇到一個高富帥,還對她死心塌地。
夢該醒了。
自從刪掉了蔣裔的聯係方式後,她便有種幡然醒悟的感覺,逼迫自己不再去糾結這些對錯過往。慢慢的,狀態也稍微好了些,雖然想起他心臟依然會隱隱作痛。
好在過年期間置辦年貨,走親訪友分散了很大一部分的精力,家裡幾乎天天有人來,除了聚餐吃飯喝酒,就是打麻將,缺人就讓簡玟上,熬了幾個大夜後,心裡哪還有什麼波瀾,唯一的想法就是缺覺。
複工前簡玟打了個電話給梁辰,告訴他車鑰匙放在家中哪裡,讓他有空上她家來一趟把蔣裔給她的那輛大眾開走賣掉。
至於價錢,她無所謂,讓梁辰看著辦,可以適當低些,隻要儘快出手彆再讓她看見就行。
簡玟到底還是沒有答應淩博彬回總部,一個春節過來,自己好不容易才恢複了點元氣,不想再陷進那個壞境中讓自己不痛快。
淩博彬尊重了簡玟的選擇,大筆一揮,將她的人事關係又調了回來。
上班第一周的時候,淩博彬親自來了趟濱城酒店給管理層開了個會。
沒什麼太重要的會議內容,簡玟心裡清楚淩博彬特地跑這一趟是在給她助力。公司裡從上到下都在傳她調回濱城的原因是被蔣先生甩了,人言可畏,淩博彬應該是擔心她回來後的處境,才特地從總部過來,起碼能讓分部的人瞧見總經理還是重視她的。
簡玟領了他這個情,請他吃了頓大餐,臨走時,淩博彬對她說要是有任何難處,隨時跟他開口,無論是工作上的,還是私下的。
可事實上,簡玟回來後的生活還算順利,平時在酒店並不會有人當著她的麵交頭接耳,相反,大家待她還挺和善的,這份和善,有一部分原因是她和總部領導們能說得上話,另一部分原因也是年前她做出的成績,自身實力是讓人尊重的基礎。
雖然簡玟的職位跟總部比算是沒升返降了,但職級和薪資待遇仍然保留在總部時的標準。
這次回來最大的區彆是酒店管理層對她的態度,大家對待她時,不會再把她當成乳臭未乾的小丫頭,反而有些決策性的指標會拿來找她商討,包括管理層的會議,她也成為了核心成員,連陶總有時候都會特意跟她交流幾句。
蔣先生對簡玟最大的影響是心理層麵的,再麵對這些昔日領導時,她從容淡定許多,沒有低人一等的姿態,在某些專業領域的應對上,她的氣場往往還會壓人一等,讓人不自覺重視她提出的處理方案,儘管職位上她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助理。
然而平時大小事務錢主任都會征詢簡玟的意見,她在總部待過,各項費用和業績指標的把控會更有全局觀,儘管她調回來了,對接的總部領導卻是集團總經理淩總。
所以在實際工作中,她的決策權甚至高於錢主任,成了酒店內部一個特殊的存在。
因此大家並不敢當著簡玟的麵議論她和蔣先生的那段風流韻事。
不過也有肆無忌憚的,陶豔就是那個總喜歡往簡玟傷口上撒鹽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