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罐罐茶(1 / 2)

眠春山 朽月十五 8263 字 24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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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北沒有海,也不臨海,卻有眾多各色的海子。

因為他們把湖泊叫做海子。

春山灣有北海子,西海子,大海子,平西草原旁邊的三個湖泊則叫南海子、東海子以及小海子。

薑青禾知道這地方最大的湖泊居延海,要翻過烏鞘嶺的鳥道才能到,那裡每到開春就有數以萬計的禽鳥過來產卵。

飛不到居延海的,就會在北海子安家。

去往北海子的路兩邊種滿了白楊樹,每一道彎曲的節點都有它的身影。路上並不平整,滿是石頭沙粒,蔓蔓被顛醒了。

她伸出小胖手揉眼睛,看見這排又高又粗的樹很興奮,又犯起喜歡數樹的毛病。

“一、二、三、四、五…十,十一,十五…”

徐禎在前麵拉車,很高興地轉過來說:“蔓蔓,你已經學會從一數到十了,爹教你從十數到二十好不好?”

“好啊,”蔓蔓應得很爽快,數的時候卻不配合,就覺得十三後麵是十六,還非要說她爹數錯了。

薑青禾才沒理他們父女間的官司,她一路上都執著於一件事——撿牛羊糞。

積肥是她這幾個月的事業,話可不是白說的。

當然不是真上手撿,她有兩件工具,一樣是五耙彎曲糞叉,牛糞坨很大,天熱乾得快,用糞叉抄底連土一鏟,抖完土把牛糞扔進簍子裡。

另一樣也是糞叉,但隻有兩根挨得很近的齒,並不是所有牲畜的糞便都那麼大。驢的就小,外皮稍硬又光滑,不使點巧勁都叉不起來。

大夥最喜歡的是羊糞蛋,一點不臭又乾爽,用兩齒耙一叉一個爽,就是小了點。

這條路是往平西草原放牧要經過的,所以邊上乾掉的牲畜糞便不老少。等走到白楊樹的儘頭,露出生滿堿蓬和紅柳的土地,就到了北海子的蘆葦蕩,禽鳥的棲息地。

而薑青禾不嫌累地撿了三大簍,她到地才覺得自己傻了,“我應該回去再撿的。”

“就這麼點路,能拉回去,”徐禎把板車後麵的支架卸下來,紮進土裡,板車就牢牢地保持一個平麵,不需要往下卸貨。

蔓蔓跑去蹲在沒有蘆葦覆蓋的地方,遠遠瞧著湖中央那座小島上飛舞的禽鳥,她記得爹娘說不能靠近水麵。

在他們一家剛剛抵達,發出些微聲響的時候,那些赤麻鴨就很警覺地跳進湖裡,遊遠了。

但是這裡到處藏著它們留下來的蛋,在蘆葦叢又或是刨出來的坑裡。

春天繁殖期的時候,去往北海子的三條路會被封起來。那時湖裡湟魚產卵,赤麻鴨下蛋孵化,各種候鳥生崽。如果有人過去驚擾它們,來年能捕的魚減少,赤麻鴨會拋棄孵化的蛋,更多鳥類無法出生。

山窪子裡人不懂後世的動物保護,但他們知道不能殺雞取蛋的道理。

現在過了繁殖期,蛋該撿就撿,孵出來的鴨子太多也會破壞北海子的水質。

她和徐禎一人埋頭撿了一籃子鴨蛋,回頭發現蔓蔓還在直勾勾盯著湖上的綠頭鴨。

“看起來蔓蔓很喜歡鴨子,”徐禎覺得閨女那種認真的表情,肯定是很喜歡小動物。

薑青禾搖頭,“你還是不了解你女兒,她指定是饞了。”

果然兩人一走進,就聽蔓蔓在那裡念念有詞,“肉,好多肉肉!”

“好多會飛的肉肉!”

她一轉頭,兜著的口水就從嘴角滑落。

薑青禾笑得趴在徐禎身上。

徐禎被他女兒的饞樣傷害了,給蔓蔓擦完嘴又不輕不重捏了捏她的圓臉蛋。

兩人都沒覺得自己能捕到靈巧的野鴨,尤其還沒有船。但薑青禾見蔓蔓這麼饞,又心軟,娃半個月才吃一次肉。

她以前生活在水鄉,湖泊裡盛產野鴨,村裡人捕野鴨都是先撒網,用家鴨引誘,然後抄網把鴨子兜進去。

“試試吧,”薑青禾有些慶幸,她拿紅柳纖維編的網還挺大,說不準真能走狗屎運套牢一隻呢。

徐禎跟她咬耳朵商量,不叫蔓蔓聽見,“要是沒網著,我們找徐婆子買一隻吧。”

徐婆子是春山灣的養鴨大戶,她家養了很多土種麻鴨。

薑青禾掌管家裡所有的錢,嗯,就是那任憑她看出花來,也隻有一百來個麻錢的財產。

對灣裡人家來說,在他們的生活裡很少有買這個詞,更多的是換。啥都能靠換,比如一頭羊換一輛板車,但是暫時沒人當這個冤大頭。

“成吧,”薑青禾答應。

兩個人連網都沒下,就已經打算好了後路。

下網得要技巧,而薑青禾不會,徐禎更不會,他釣個魚坐一天魚都不上鉤。兩個人隨便把網拽在手裡扔出去,一頭拴在木棍上。

見網離野鴨十萬八千裡,便不再管了,隻有蔓蔓牢牢守著。

開始順著湖邊緩慢地下魚簍子,簍子口小肚子大,裡頭裝了點食物,能引誘小魚小蝦入網。

至於魚罩子得找一塊淺灘處,見到條魚就把它罩在其間。但在這裡是很沒有用的東西,魚沒那麼傻。

最後徐禎發現了種新用法,直接倒過來當抄網。拉住兩邊的麻繩讓罩子漸漸沉到水下,撒一把碎飯粒,等小蝦成群遊過來,就快速把罩子拉起來。

每次都能收獲鋪滿淺底活蹦亂跳的蝦子,隻是太小了,薑青禾把它們炒乾放一把鹽,也算是一道鹹菜。

她還蹲著看還有沒有鴨蛋能撿,就聽見蹬得很快的腳步聲,蔓蔓紅著小臉跑過來,布鞋都快掛不住腳後跟。

她喘氣籲籲,“有鴨子,”蔓蔓描述不來,最後她說,“在水裡絆了一絆。”

每次她不老實走路跌了跟頭,四婆都會說尕娃絆了一絆,越躥越高。

小孩當時記著,現在就用上了。

薑青禾有點不信網住了野鴨,可還真有隻綠頭鴨在撒網的地方掙紮。兩隻腳蹼都被細網纏牢了,急得它翅膀撲哧撲哧在水裡胡亂拍打。

“看來我們今天運氣不錯,”徐禎也停下打水的活計,走過來拉住網的一端。那綠頭鴨一見會移動撲騰得更厲害了,最後被鉗住翅膀,柳條捆住不能動彈塞到板車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