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治療法子(1 / 2)

鶴老說這話時, 和他方才一派不羈的態度完全不同,他聲音決然,一字一頓裡透出的深重仇恨毫不掩飾。

他說完就眸光犀利的看向了陸慎:“這個條件, 靖武侯可敢應下?”

屋內突然靜下幾分,陸慎看了眼在一旁已然愣住的江寅, 不知想到什麼, 他若有所思了一瞬, 也沒回答鶴老的話,隻看著鶴老問道:“不知鶴老與皇家與寇家有何仇?”

“這就不關你的事了, 你隻需說應與不應。”

“此事關乎天下, 更關乎追隨本侯的幾十萬大軍,本侯竟連緣由都不能知了?”

陸慎聞言, 臉倏然沉下,一身威勢煞氣不再遮掩, 掃向鶴老的眼神不再平和,銳利似鷹隼:“江寅沒與你說過, 本侯是從不受人威脅之人?”

“本侯記得,本侯上一次受人威脅還是十五年前了,那人的屍骨也早被野獸拖去了荒山各處。”他說著, 腳步一抬便朝鶴老近了一步。

鶴老見狀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手裡捏著的一把核桃陡然相撞:“你......”

在鶴老再次出聲之際,陸慎停下腳,打斷了鶴老的話:“鶴老想說什麼?”

“想說如今本侯的命隻有你能治?本侯若想活命,若想和心愛之人共度餘生, 隻能聽從於你?”

陸慎冷笑一聲:“鶴老大概不知,本侯來前,本侯夫人曾與本侯說, 仗醫脅人者不可信,他今日可借你病令你做事,明日便可對你下毒,令你服從。”

“她曾問本侯,若本侯遇到該如何應對,當時本侯沒答,今日倒是可以答與鶴老聽。”

陸慎說著,冷看了眼鶴老,眸中殺意頓現:“殺之!”

這話一出,也不知是不是窗外寒風忽然猛烈起來,自窗隙間爭相貫了進來,屋內陡然冷下來。

江寅身子下意識一抖,他擔憂的看向了一旁麵容慘白下來,似被定在原地的鶴老。

須臾,鶴老狠捏了把核桃,強壓下心頭的惶悸,眼神複雜的看著陸慎:“你不怕死?”

陸慎沒回答鶴老的話,而是道:“本侯怕不怕死,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鶴老若是此刻去了,就再也看不到寇氏滿門遭屠,皇權跌宕的那日了,本侯想,鶴老該死不瞑目了吧?”

“畢竟鶴老用了近乎二十多載來布局......”

陸慎說這話時,餘光瞥了眼一旁的江寅,頓了頓,他繼續道:“鶴老應當不止江寅這麼一個弟子吧?但這麼多年,隻有江寅造化最好。”

“你怎麼知道?”鶴老驚聲道,手中的核桃再次碰出“哢”的聲響。

一旁的江寅身形一震,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了鶴老,抖著聲喊了聲:“師,師父?”

江寅此時如遭雷擊,在今日之前,他一直認為自己的師父就是個看淡世事,狂放不羈,肆意隨性的世外醫者。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看起來不羈隨性的師父和皇家和寇家有大仇,這些年都在為報仇做謀劃,並且他也是他謀劃中的一環。

他拜鶴老為師是在二十年前,那會兒他還隻是個遊方郎中,靠家裡祖傳下來的幾本醫書走街串巷,勉強飽肚度日。

後來他在一次鑒藥會上遇到了賣“假”藥正被人追打的鶴老。

那會兒鶴老實在狼狽,一身破破爛爛勉強蔽體,拿著包莪術非說是田七,被一德高望重的人拆穿後,他還非說他炮製的莪術效用就是和田七等同。

結局自然是被人打個半死,偏偏他還倒在了江寅麵前。

江寅那會兒也不知怎麼的,看著被打得快暈過去還是堅持自己說法的鶴老,竟信了他幾分,他趁大家都散了後,把鶴老給領了回去。

結果當然是江寅被騙了。

鶴老那會兒似乎就想找個能被他騙的傻小子,就此纏上了江寅,也慢慢的露出了自己的真本事。

江寅便這般拜了鶴老為師,後來江寅在行醫時得罪了人,被判了流放,又因在流放的時候,官差被同行的犯人害了,一行犯人就此東奔西竄,試圖逃脫。

江寅怕死,也怕苦,自然也選擇了逃。

但他身無分文,又無藥箱在手,就似個逃荒的流民,隻能行走在北地荒瘠之處,最終昏倒在了陸慎的大軍前。

說來,他真正學到鶴老絕傳的醫術,還是在鶴老得知他在陸慎麾下做軍醫後……

原來,竟是這樣嗎?

江寅回憶起往事,他似乎恍然明白了什麼,看著鶴老,他張了張嘴,最終卻是什麼也沒問出聲,頹然的立在了原地。

鶴老唇動了動,終究是沒回江寅的喊聲,也沒試圖向他解釋什麼。

他手掌一開,捏著的核桃就這般滾落到了木製的地板上,發出沉沉的噔噔聲。

師徒相稱二十年,他自然把江寅當成了親傳弟子。

但不可否認,他從一開始就盯上了江寅,後來江寅的路,大都是他在暗中決定修正。

當然,他最開始想的是借江寅進太醫院,卻不想陰差陽錯讓江寅進了陸慎陣營。

從江寅處探得陸慎野心時,他就在想怎麼利用此事,後來江寅跑來求助他,他得知陸慎中下混有奇毒,淫.毒的蠱蟲後,他幾乎是喜極而泣。

他路途拖拉,也不過是想讓陸慎以血肉養的東西能更難治一些,讓陸慎不得不在即將死和鋌而走險一搏間做出選擇。

“你想怎麼樣?”最終,鶴老道。

“果然,學醫之人,不論怎樣,都鬥不過為政的上位之人。”

鶴老苦笑一聲,旋即,他抹了把臉,大有視死如歸之意:“要殺要剮,靖武侯儘管來,老夫活了七十來載,早夠本了,也不在乎多一日或者少一日的。”

“鶴老以為,本侯說這些,隻是為了要鶴老命?”陸慎聽了,抬眸淡淡的看了鶴老一眼,反問道。

“不過是寇家滿門,若本侯願意,此刻派一批死士便能做到的事。”陸慎漫不經意的道,語氣裡泰然自若,是全然沒將寇家當回事。

“至於顛覆皇權......”陸慎說到這兒,停了一瞬,他問道:“不知鶴老要的是怎樣一個顛覆法?”

“若隻是想讓皇朝不存在,自此天下大亂,在此刻似乎也能輕易辦到。”

鶴老聞言,手一顫,他猛地抬頭看向了陸慎。

略顯昏暗的屋內,陸慎長身而立站在那兒,他身材挺拔高大,外麵雪色的光透過窗柩打在他冷然的臉和銀灰的發上,周身氣勢淩然,不怒自威,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已經透出他傲視天下的態度。

“為報一己私仇,就讓天下百姓共同陪葬,又豈是醫者行事。”許久,鶴老苦笑道。

陸慎聞言,不置可否,隻道:“如此,便需從長計議了。

聞言,鶴老毅然起了身,朝陸慎施了一禮,鄭重道:“侯爺有鴻鵠之誌,驚世大才,老朽甘願隨之。”

陸慎沒避他這一禮,看他一瞬,旋即彎腰去撿起了滾落在腳邊不遠處的兩個已經磨出了漿的核桃,遞到了鶴老手中,才道:“鶴老不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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