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兆安又不著痕跡地往四周看了一眼,心裡暗自鬆了口氣,還好,今晚的月亮,白嶄嶄亮堂堂的,身邊還有他阿弟這個每天鬨騰得像個小太陽一樣陽氣重的,那些個東西,應該近不了他的身。
就是,現在不給做封建迷信活動了,那他到底要不要偷偷摸摸地去村口老槐樹下掛條紅布,給二妹招魂擋鬼呢?
而且,還有一個大問題,家裡頭好像也沒有紅布啊,那怎麼辦呢?
19歲的當家人蘇兆安覺得,自己好像貌似仿佛,又有些頭禿了……
說起來,蘇兆安心裡也是端著一大盆無處傾訴的苦水。
自從兩年前,蘇老爺子過世後,蘇兆安就被迫趕鴨子上架般,扛起了家裡的重擔,當起了一家之主,可他畢竟隻有19歲,又沒能遺傳到蘇老爺子和父親蘇有生的剛強性子,而是從小就有些文文弱弱的,遇事也不太有主見,往好裡說,他這是更像出身藥堂之家的文靜母親,溫和綿軟,但說得難聽點,那就是膽兒小沒擔當,所以,這兩年來,蘇兆安心裡頭的苦,可想而知。
看著眼前明顯有些不對勁兒的妹妹,自動自個嚇自個地腦補了一大堆,卻不知其實無意中猜對了真相的蘇兆安,忍不住再次在心裡淒淒慘慘戚戚地發起了愁,啊啊啊,阿爸阿媽出意外,本來就走得早,阿爺啊,你怎麼也跟著走得這麼早,我這個大哥,每天顧得了這個顧不了那個,這日子過得比黃連還苦,累死個人了嗚嗚嗚……
小太陽·陽氣重的蘇兆康可不知道自家大哥的所思所想和悲催勁兒,一臉奇怪地問他道:“大哥,你剛剛不是還說,要自己給二姐看病,還叫我幫你整理藥草嘛,怎麼又要找老楊叔?”
蘇兆安被自家弟弟當麵揭了短,囁嚅著嘴,一時說不出話來,心裡頭虛得很,忍不住無聲嘀咕道,我那就是嘴巴上說說,你個小毛頭,懂得個屁!病是那麼好看的嗎?而且,小靈子這個樣子,那是普通的病嗎?老楊叔還不知道能不能治呢……
他又忍不住朝蘇兆靈看去,正好看到蘇兆靈眸子裡突突突噴著的火苗子,原本就有些戰戰兢兢的膽子又被駭掉了一半。
哎喲我的阿爺喲,他就說了,他家二妹一直是個乖乖巧巧的女娃兒,看人時,那個眼眸子都是羞羞澀澀聚著一層粼粼波光的,啥時候變成了這副女夜叉一樣凶煞煞的樣子哦,不對頭不對頭,肯定是在青溪山上撞到精怪中邪了!
他阿爺以前就跟他說過了,青溪山那個地方,風水好是好,但邪門古怪的地方,也多得很,就說他們村和隔著一麵山坡的隔壁上朝村,那風水真真是,一個天一個地,而且那個“天”,偏偏是人家隔壁的……
越想越覺得自己猜得沒錯的蘇兆安,有些戰戰兢兢地對蘇兆靈心虛一笑:“嗬嗬,小,小靈子。”
蘇兆靈也不是個傻白甜,她會看人臉色得很,蘇兆安心虛害怕,她其實同樣心虛害怕,隻是聽了蘇兆安的話,心裡禁不住騰起了怒火,麵上便帶了出來,也不再糾結麵前站著的三人,到底是人是鬼了,眼神陰測測地盯著蘇兆安,心裡那個氣喲!
特喵的!姐哪裡傻了?哪裡傻了?你個不懂是人還是阿飄的瘦弱小白臉,敢不敢再給姐說一遍!!!
隻是,她是高估了蘇兆安的膽色了,瘦弱小白臉蘇兆安同誌,在她的怒視下乖乖地閉了嘴,隻再次給了她一個僵硬的心虛笑容,以及一句暗戳戳的試探:“嗬嗬,小,小靈子,你有沒有覺得,身體有哪裡不對勁?”
蘇兆靈瞄了他一眼,在心裡暗道,姐不對勁的地方多著呢,哪裡哪裡都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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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兆靈和蘇兆康之間的詭異氣氛,直到老楊叔的到來,才化解開去。
老楊叔大名楊福滿,長了一副和善的“人參”樣,雖然半農辦醫,但平時也是忙得很,尤其是去年《中央批轉衛生部黨委關於把衛生工作重點放在農村的報告》提出“大力為農村培養醫藥衛生人員,爭取在五到十年內,為生產隊和生產大隊培養質量較好的不脫產的衛生人員”後,他就更忙了,可以說,那真是每天都奮鬥在農村衛生第一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