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多意味著糧食多保障多的同時,也意味著要多勞一份力。
這不,夏收這段時間,三合隊的社員們早上四點不到就奔到了地裡,披星戴月地開始忙活,乾滿四個小時活後,才能暫時歇工回家打仗一樣吃上兩口早飯,吃完嘴巴一抹,拎著一竹筒玉米糊糊又繼續拔腿往地裡趕,午飯同樣是在地頭解決的,就是竹筒裡的那份玉米糊糊,等到這一天的收工號響起,往往已是繁星滿天,人累得都直不起腰來了,而明天又是如此機械性的重複……
傅敬疆回到村外集體玉米地附近時,三隊正好暫時收了工中間休息,男社員們或是抓緊時間裹了葉子煙或蘭花煙抽上兩口過煙癮,或是懶洋洋地歪坐著邊摳腳底板的老繭,邊牛吃草樣地吧嗒些老掉牙的閒話,女社員們則勤快多了,打豬草、砍柴草、納鞋底、編草鞋,那一雙雙手,巧得喲!
傅守海剛美美地吸了一口煙,人群中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年輕就吆貓攆狗般激動地大叫了起來:“叔,叔,快看,那是不是我敬疆哥回來了?”
原本同樣累得喪嘴垮臉的傅存海聞言,猛地抬頭一看,一張胡子拉碴的黑黢黢粗糙大臉,立時像喝了蜂蜜水一樣塗滿了團團驚喜,蒲團般的大掌在大腿上一拍,嗓門大得像炮吼:“嘿!還真是我家疆娃子!”
也就這一眨眼的功夫,更多的小年輕已經使勁兒揮手,敲鑼擲鼓一樣朝傅敬疆那邊喊了起來,將躲在附近的一群雀鳥都驚飛了:“敬疆哥——”
同樣滿臉笑意的傅敬疆速度很快,轉眼就到了眾人跟前,下一秒,立馬被一群大老爺們籬笆樣的圍實了,人人身上儘透著火一般的熱情和熱血,沒辦法,就像兆康吐槽的,坡南生產隊連個當兵的都選不上,傅敬疆也是三合隊的獨苗苗,同樣金貴稀罕得很,所以七年前,17歲的傅敬疆被部隊選上時,不隻是傅存海激動得眉毛胡子前所未有的張揚,老支書亦然。
按照老支書的說法:“領袖說,‘當前世界總趨勢是敵人一天天爛下去,我們一天天好起來,但是新的世界大戰的危機依然存在,要提高警惕,保家衛國’,但人民軍隊兵力500多萬,而我們三合村竟然沒有出一兵一卒,我愧對領袖啊!這回疆娃子終於給我們三合村爭了氣出了頭,我們三合村也終於風風光光地走出名光榮的解放軍了!這是我們三合村的榮光!”
彼時的看支書,說到激動處,喉嚨裡像塞著塊骨頭,喉結一上一下地動,一時間哽噎難語,隻握著傅敬疆的手不放,哆嗦著嘴叮囑他在部隊好好乾,而傅敬疆也不負眾望,在部隊七年,提了乾,被推薦上了軍校,穩紮穩打,24歲就當上了副連長。
當兵七年,這是傅敬疆第二次休探親假,上一次的探親假還是三年前,所以,這會兒不論是老的還是少的,一幫子人激動地把傅敬疆圍在中間,嘖嘖嘖地東問問西問問問,就像一群老鴰伸直脖子般聒噪:
“敬疆,瞧瞧你這身,硬是氣派咯!”
“敬疆哥,聽說你當副連長了,那你手下管著多少個人咧?”
“敬疆哥,上次隊裡放電影,就是那個《永不消逝的電波》,支書爺說,你做的工作就是和那個李俠一樣的,還說你們通信兵,是首長的千裡眼順風耳,硬是厲害得很咧,是啵?”
一群人越說越激動,尤其是那幾個小年輕,聲音刺刺哇哇的喊得比誰都高,說到興奮處手舞足蹈的,那架勢,就像以往圍觀隊裡的未婚漢子娶新媳婦似的,硬是讓思子親切的傅存海硬是連一句話都插不進去。
吹胡子瞪眼的傅存海:艸他娘的,這些小憋犢子,乾活時就會磨洋工,這會兒倒打起衝鋒來了!
傅存海正想擺起隊長的譜,把這群臭小子嗬斥開,一把同樣刺耳的女人聲音響了起來,和她的聲音同樣刺耳的,是她話裡的內容。
“敬疆,你也是24的大小夥了啵!老話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蕎花嬸子我給你保一門親如何?男人還是要成個家的,給你生生娃子焐焐鋪蓋做做飯,享受享受做男人的好滋味,就是一時不能跟你隨軍,也能在家裡伺候你爸和阿橋,做做飯補補衣刷刷碗做著女人的活計不是?這家裡沒個女人,哪裡能像個家呢!”
傅存海原本一臉喜色蕩漾的臉,徹底沉了下來,艸的這個多嘴多舌逑事都想沾一手的閒婆娘長舌婦,之前還想把娘家一個喪了夫的潑辣母老虎寡婦說給他,打他主意不成,這又把主意打到他兒子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