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橙對賀老師手上的袋子太好奇了:“看你藏著掖著的,肯定是工資,你是不是發了工資不想請我吃飯。”
“我還沒去食堂二樓的教工餐廳吃過飯呢。”
賀老師:“二樓的飯沒有一樓的好吃。”
程小橙:“我不信。”
賀老師:“這個app就是你的火葬場,他給你的身份是學生,肯定會把學生餐廳做得最好吃。”
程小橙想了一下:“也對,我把火葬場的火化爐、發電機、冰櫃、靈車,全部換了一遍,加起來花了好多錢,他是該對我好一點,不然等我出去就放一把火把他給燒了。”
這當然是開玩笑的,燒了火葬場最虧的人是她,她是火葬場的大老板。
賀老師打開文件袋給程小橙看了一眼。
程小橙看見裡麵放著很多信封,因為年代關係有點泛黃,看上去很整齊,也很新,連拆封都沒拆過:“這是什麼?”
賀老師重新把文件袋收好,動作小心又仔細,比平時看上去顯得多了一絲溫柔。
“當年我因為父母工作的調動,轉學去了彆的省市,給鄒婉寫過很多信,卻沒收到過她的回信,我以為她不想跟我聯係,直到剛才在辦公室發現這個。”
他這才知道,她不是不回他的信,是根本就沒收到,班主任怕他們早戀,私自把信扣下了。
那時他還以為她在拒絕他,為此難過了很久。
程小橙覺得太意難平了,這兩個人明明都對對方有意思:“你就不能給她打個電話問問嗎,或者來看看她也行。”
賀老師看著眼前的人工湖:“我們的學校管的都很嚴,學生不能帶手機。轉學兩個月後,期末考試完,我瞞著爸媽,坐飛機來找她,才知道她死了,我來的那天是一月十號,河裡結了冰。”
鄒婉是在一月九號死的,要是他早來一天,鄒婉就不會死了。
“校方為了學校的名譽,對外說是失足落水,我也是後來才知道,她是自殺。”
他進副本的這幾天一直在調查這件事。
程小橙代入了一下賀老師,覺得太難受了,難怪賀老師會養成這樣的性子。
他一直單身到現在,跟每一位異性保持距離,心裡永遠住著一個死去的人。
其實他很鄒婉一樣,都被困在了十年前,一個是生命被困住了,一個是心被困住了。
程小橙把剛才發生的事講了一遍:“我完成了隱藏任務,消除大boss的怨念,鄒婉應該是徹底放下了。對了,這個隱藏任務到底給多少積分,能比支線任務多嗎?”
賀老師:“這兩個任務不是一個量級的,支線任務六十分,隱藏任務千分起步。”
程小橙被巨大的喜悅砸得差點昏了過去:“我這是中彩票了嗎!”
賀老師:“這不是中彩票,是你應得的。”
馬子和對程小橙更崇拜了,賀老師說得很對,消除大boss的怨念,看上去好像很簡單,其實非常難。
一般的人都會選擇幫鄒婉殺掉罪魁禍首王亞莉,但這樣就能讓她徹底放下仇恨了嗎,並不能。
殺了人報了仇的鄒婉心理創傷依舊無法愈合,她依舊會恨。
是程小橙讓她釋然了,讓她跟自己和解了。
這個活真的不是誰都能乾的,隻有程小橙,她一直都是最特殊的那一個。
站在一旁的王亞莉看著賀老師,有點不敢認:“你是,賀元卿?”
賀老師沒說話,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王亞莉覺得自己在副本裡遇到了熟人,高興地走過去套近乎:“你變化好大,氣質全變了,一點都不像當年的你了,我差點沒認出來。”
程
小橙有點好奇,安靜沉穩的賀老師少年時期是什麼樣的。
賀老師是肯定不會告訴她的,這人好像天生就會什麼情緒收斂術,從來不把自己的情緒露給彆人看。
王亞莉覺察到賀老師的冷漠,小聲說道:“當時學校裡的那些傳言真不是我傳的,我就是說了一句,鄒婉的媽媽打扮得花枝招展,誰知道就傳成那樣了,說她媽是做那種生意的,我還以為是真的。我說的都是真的,我也是被流言誤導的呀。”
“砰”的一聲,一塊不大不小的石塊被丟進了湖水裡,濺起一大片水花,把王亞莉的話打斷了。
副本裡的世界是深秋,已經很冷了,王亞莉被水潑得渾身冰涼,轉頭看了一眼始作俑者。
陸煬無辜地攤了下手:“不好意思,手滑。”
程小橙默默地給陸煬豎了個大拇指,乾得好,弟弟。
王亞莉剛才說的都是些什麼屁話,隻會推卸責任,給自己找借口,半點愧疚和悔恨之心都沒有。
程小橙看了看賀老師,怕他會做出什麼衝動的事,比如把王亞莉推到河裡。
最後賀老師也隻是看了王亞莉一眼,聲音沒什麼起伏地說道:“明天的音樂考試一定要活下來。”
王亞莉之前一直被關在廢棄的體育器材室,這不是她的主觀意誌,因此即使沒參加前麵幾科的考試也沒死。
聽見賀老師的話,王亞莉臉上放鬆了不少:“會的,我唱歌還不錯,肯定能從副本裡活著出去。”
賀老師轉過身,背對著王亞莉:“你才28歲,當然要好好活下去。”說完抬腳走了。
王亞莉看程小橙三人身上都穿著校服,也給自己找了身校服穿上。
她看上去真的很惜命,很想活下去。
王亞莉從口袋裡摸出來一張飯卡,準備去附近的小賣部買東西吃,她太餓了。
程小橙:“前麵三天你被關在器材室的時候是怎麼活下來的?”
三天不吃東西就算不餓死也不絕對達不到王亞莉這種能走路,頭腦還很清楚的狀態。
“房間裡有老鼠,我抓了兩隻老鼠,還有一窩小老鼠,”王亞莉說道,“沒辦法,我總得活下去,我不想死。”
說完往小賣部走去。
王亞莉拿了麵包、餅乾和水,刷飯卡結賬,老板告訴她,她的卡裡沒錢。
王亞莉臉色發白:“怎麼可能沒錢!”
老板把刷卡的機器給她看了一眼:“真沒錢。”
王亞莉開始哀求老板,希望老板能把這些吃的送給她,老板不為所動:“學生要是都像你這樣,我們這還怎麼做生意,趕緊走吧。”
王亞莉趁老板不注意,抓起一塊麵包就跑。
老板年輕力壯,三兩步就把她抓住了,從她手上把麵包搶回來:“你哪個班的,我要告訴你們老師,小小年紀,好的不學,學人偷東西,你是不是有病啊。”
王亞莉餓極了,崩潰地哭道:“我沒病,我沒有病!”
就像當年在那些不堪的流言蜚語下,鄒婉也是這樣對彆人解釋的,但沒人相信她的話。
王亞莉現在才知道那種感覺有多絕望,而鄒婉經曆的比她更令人感到痛苦。
老板認定了王亞莉的精神狀態有問題,掏出手機給教務處打電話。
要是被學校抓到偷東西就完了,王亞莉趁老板講電話的時候用儘全力掙脫逃跑了。
程小橙對王亞莉沒有一絲同情心,也不打算借錢給她,帶著兩個弟弟走了。
程小橙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你們查過app的事嗎,我查到了一些東西。”
馬子和:“像我這種普通人,光是在副本裡麵活下去就非常不容易了,哪有精力查那些東西,那些都是大
佬乾的活。”說完一臉崇拜地看著程小橙。
程小橙一想也是,這兩位都是高中生,畢業班,整天上學上課,還是個孩子,能活著真的已經很不錯了。
陸煬雙手插在校服上衣口袋裡:“姐姐,你查出來什麼了?”
程小橙非常喜歡陸煬喊她姐姐,少年的聲音乾淨、清朗,尤其是撒嬌的時候,簡直讓人無法拒絕。
程小橙:“據說我是神靈身邊的婢女。”
陸煬撇了下嘴:“扯淡。”
程小橙:“我也覺得是扯淡,我起碼也得是賬房先生吧。”
陸煬看著程小橙:“我猜你是神靈。”
程小橙笑了起來:“是嗎,俞新也是這麼說的。”
陸煬皺了下眉:“俞新是誰,名字真難聽。”
程小橙:“她是我的好姐妹,等將來有機會介紹你們認識。我剛才說到哪了,邪靈神靈,然後那個邪靈的靈魂碎成了七塊。他的主體,也就是其中最大的一塊碎片就是我的火葬場,另外還有六片,需要全部收集起來。”
陸煬:“有線索嗎?”
程小橙懷疑阮嬌、謝辰、俞新就是碎片之一,不然為什麼他們從副本出來之後手腕上會多出來一模一樣的痣,彆人都沒有,就他們三個人有,哪有這麼巧的事,肯定是邪靈在自己的靈魂碎片上留下的記號。
她每下一個副本就會帶出來這麼一個人,這個副本肯定也不例外。
程小橙轉頭看著馬子和。
馬子和:“......”
看他乾什麼,怎麼看他都更像一個小嘍囉吧,他就是一個普通人,沒有天選之子的氣質。
程小橙還在盯著馬子和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擼起他的校服袖口,看了看他的手腕,竟然什麼都沒有。
難道是她猜錯了?
程小橙琢磨道:“現在幸存的男士裡麵還有誰最可疑,難道是賀老師?!”
陸煬往程小橙身前站了站:“我這麼大一個人,你看不見?”
說完把自己的袖口往上擼了擼,手腕在程小橙眼前晃了一下:“你是在找這個嗎?”
程小橙看了看,陸煬的手腕內側有一顆跟阮嬌他們一樣的痣。
陸煬:“以前沒有,進上一個副本的時候也沒有,是進了這個副本才有的。”
程小橙:“你還得記得具體出現的時間嗎?”
陸煬記得很清楚:“剛進校門被教導主任抓住蹲牆角的時候還沒有,自從你開始出現才有的。”
馬子和亂入了一句:“難道說,這是愛的記號?”
程小橙:“有可能。”
陸煬呼吸一滯。
程小橙:“這是上天注定的姐弟之情。”
陸煬:“......”
馬子和無比同情地看了陸煬一眼。
程小橙對陸煬說道:“等我們從副本出去,我帶你去見見其他有痣的那三個人,看看你們之間有什麼感應嗎。”
眼前最重要的應該還是完成任務從副本出去。
馬子和擔憂道:“陸煬五音不全,樂器天生一竅不通,請再好的老師也學不會,音樂考試還不知道該怎麼辦呢。”
程小橙心裡一直在想,陸煬這個特性跟謝辰一樣,這也算是他們之間的共通點了。
“音樂考試沒規定必須唱哪首歌,”程小橙幫陸煬想了一個好主意,“要不你唱一首兒歌吧,唱兒歌不容易跑調,像什麼《兩隻老虎》、《三隻小熊》之類的。”
陸煬不太樂意:“兒歌?那也太沒有挑戰性了。”
程小橙拍了下陸煬的後腦勺:“找死是吧。”
三人在校園裡又到處逛了逛,繼續找出口。
他們連校長辦公室都偷偷溜進去看了一遍,找到了很多疑似出口的地方,最後定下來三個地方。
一個是學校最南麵的大門口,一個是最北麵的男生宿舍樓下麵的一個畫著骷髏頭的建築立柱裡,一個是學校人工湖裡養著的一群紅色錦鯉裡麵的唯一一條金色錦鯉的嘴巴裡。
這個學校不算小,從南跑到北,跑得快一些,需要大概六七分鐘,耗時不少。
人工湖裡那條魚就更難了,沒個三四十分鐘都抓不住。
出口打開的時間隻有十幾分鐘。
程小橙問清潔阿姨借了一個網兜,一個紅色的塑料桶,打算把那條魚抓起來:“大家看那條魚,金光閃閃的,出口八成就是它。”
鄒婉從程小橙的影子裡現了形出來,跟著他們在學校裡到處跑,白皙的小臉跑得紅撲撲的,此時正站在人工湖邊幫著一塊抓魚。
程小橙一邊抓魚一邊觀察鄒婉的神情,試圖通過她的反應判斷出口的位置。
可惜鄒婉臉上一直都很放鬆,看不出來任何異常。
程小橙心想,鄒婉的神情這麼放鬆,看來出口就是這條魚了。
抓好魚已經到黃昏了,程小橙在學校裡跑來跑去跑了很長時間,累得隻想回宿舍癱在床上。
她提著一個水桶,桶裡裝著那條金色的魚,放在自己身邊親眼看著。
程小橙帶著鄒婉一塊回宿舍,一邊對她說:“要是遇到以前欺負過你的那些同學也不用怕,有姐姐在,沒人敢再欺負你。”
鄒婉笑了笑:“謝謝。”
在這個副本裡,沒人敢欺負她,但她依然很感謝程小橙,她喜歡這種被保護的感覺,這是她當年沒能得到的東西。
很快就到了第二天早上,程小橙起床,看見床頭多了一個黑色的蝴蝶結。
鄒婉站在床邊看著她:“你今天不是考音樂嗎,頭上太素了,戴上這個蝴蝶結會好看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