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
“我都不害怕的,還有過去的小傅叔陪我。我隻是害怕,就是……”
小孩身體沒入裂隙的前一秒,抱緊小醜貓。
他委屈哽咽道:“時燈,我會不會忘記你啊……”
裂隙消失。
異能陣瞬間恢複了正常運轉。
遲來的老者沒能趕得上,傅叔靜默站立在遠處,有人發現了他,剛想喊出聲,再一看,卻發現人莫名不見了。
·
同一時間,因為裂隙而停止運送的時間隧道,也急速時燈四人傳遞到了三百年前。
淵暴動,顧不得彆的,剛踏出時間隧道,岑樂就喚出了三百年錢能量最為強盛的源髓。
天穀看管元髓那麼多年,當然知道如何將元髓喚出來。
隻不過消耗的異能太多,而且對他們的身體有一些危害罷了。但是這種關頭誰還在乎那點危害?
原亭和支澤使出全力,困住淵將將十秒鐘的時間,身上就出現了無數傷口,非常慘烈,險些被淵在這裡。
天幕中彙聚了一團柔軟的白光。
它堪稱迅猛的將淵包裹了起來,淵發出一聲慘叫,黑漆漆的霧氣就再也沒露出半點。全程快速非常。
等戰鬥結束,他們三個甚至還沒緩過神來。
這裡是三百年前。
他們在一處郊區,不遠處種著一片向日葵,來的時候那邊分明是黑夜,現在這裡確是白天,正值花期,向日葵開的燦爛。
四處無人,倒是免了一番解釋和誤會。
相互攙扶著,他們走向從來到這裡就沒有說話的時燈。
不知道如何安慰,支澤拍了拍時燈的肩膀:“……回去吧。”
沒有殺了淵的喜悅,氣氛很沉默。
任誰看一個孩子消失在自己麵前,都不會開心的起來。
時燈看著並無異色,他點點頭,走過去摘了幾束花,踏上了來時的時間隧道。
沒有人開口問他為什麼摘花。
岑樂想,要是能讓時燈開心點,讓原亭和支澤他們兩個把花海薅禿了都行。可現在他們誰都不想強作開心起來,時燈需要安靜。
幾分鐘的時間,他們就來到了時間隧道的儘頭。
原亭傷的最重,被攙扶著出去了。
時間流速不一樣,他們離開時是午夜,現在外麵已經是晨光初起。異能者自然是無比敏銳,他們自然可以感受到,暴虐的汙染之氣已經消失了!
晨風吹來淡淡的花香和海麵自由的氣息。
近千名的異能者看見他們出來,愣了一瞬,然後歡呼雀躍:“成功了!”
他們沒看見時燈出來,所以直徑百米的時間隧道仍舊開著,遲於上前問:“時燈呢?!”
原亭三人回神,轉身詫異道:“時燈,你怎麼不出來?”
時燈站在時間隧道現在與過去的交界線上,笑了笑:“我出不去了,你們也進不來。”
時間隧道是一個看起來深藍色泛著紫的緩慢漩渦,百米直徑,非常巨大。
支澤瞳孔微縮,再次伸手觸碰,掌心傳來一股抗拒的力量,他心一沉,“什麼意思?”
遲於走到支澤身邊,望向時間隧道:“怪了,我怎麼看不見時燈?”他望過去,隻看得見漩渦,看不見人影,也聽不見聲音。
原亭急忙向時燈說了遲於的發現。
時燈看樣子並不奇怪。
隻有經曆過時空穿梭的人才能看得見他,反之,他也隻能看得見和他一起經曆過穿梭的人。
現在,他隻能看見原亭三人,外麵的景色一蓋看不見。
時燈:“現在外麵是什麼時間了?有太陽了嗎?”
岑樂抿唇,答的很認真:“有,太陽初升,黃泉平靜,鐘樓上停著幾隻蝴蝶,白鷗掠過海麵,吹的風都有花香……”
她描述的‘現在’很美。
時燈聽的出神,片刻後,輕聲道:“原本小燈也能看見的。”
岑樂忍著眼淚:“你就是他,你出來,一樣能看見的。”
時燈:“我最後用的異能,叫時間悖論。這個異能,可以回到百年前甚至更久遠的過去,修改原因,卻不改變現在的結果。”
“每個時間係異能者,即使借助異能陣,一生也隻能用一次。”
施展時間悖論,不會改變結果,他的淵光,他的花海,他種下的星星,都會保留。原本小燈也會留下的。
而代價,就是施術者消失與時間線中。
世界也會抹消掉他存在於世間的記憶。
小燈消失的時候,他確實情緒失控了,隻是一直壓著——
無論是小燈、時哥還是他,都是一個人,都是一樣的下場和遭遇。
時哥想給他更好的未來,所以選擇消散,可是他不知道他新的未來也這麼坎坷。
他想讓小燈留在現在替他活下去,所以選擇了替換,可是小燈還是回歸了過去。
小燈想讓他回到‘現在’,所以他自己選擇回到過去,可是他不知道,時間悖論一經施展,他就注定隻有一條路了。
如此,他們三個,分開看,具是遺憾。
合在一起看,不過一個獨行於時間的旅客,風霜傷痕加身,可有關於自己的所求所願,皆未能實現。
有時候他覺得,真的好不公平。
除去回溯的時光,為什麼過去在他短短十幾年的人生中,沒有幾分甜。
或許也因為沒有多少甜,所以他才格外有些好滿足嗎?
就比如現在。
時燈伸出手,想摸一摸‘現在’溫暖和煦的陽光,卻隻摸到了一層冰冷的屏障。
他想象著樂姐的形容,不禁笑了笑:“好舒服。”
好似親身感受到了一般。
如此,他就很開心了。
他在花海的墳墓已經建好,可是想來,如果他被剝離出時間線,沒有人記得他了,那無名的墳塋,也應該沒有人去送花。
索性,他就自己摘了給自己,以及時哥和小燈。
即使維持著異能陣,那時間隧道也開始在變小。
在外麵的人焦急不已,還在想辦法將時燈拉過來,時燈卻好好擺弄了一下自己懷裡的向日葵,他說道:“不要忙啦。”
原亭三人抬頭。
少年捧著花,微笑:“如果可以,也不要記得我。”
“死在過去,守著未來,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但是對我來說,有些嘲諷了。”
他說:“我很累了。”
“連被彆人記住,對我來說都很累。”
少年下頜滴下一滴水珠,落在花瓣上滾動。
假話。
他說的才不是真的。
隻是注定被遺忘,他說這些話,或許能讓朋友好一點。
時燈這個名字在這個世界回溯了十三次。
像一筆濃濃重彩的畫,可是一幕幕一頁頁,滿目黑紅,零星溫馨,悲劇和遺憾,步步皆諷刺。
很多東西壓的他喘不上氣,可是他還是喜歡這裡。
被人記住,就像他還存在這裡一樣。
少年闔上眼,朋友壓著哭聲叫他名字的聲音逐漸消失了。
他身形漸漸淡去,泯滅於深邃的時間隧道中。
隻是很可惜,那注定和平美好的未來的一縷陽光,沒有照在他身上。
於是懷裡的向日葵,也沒有再向著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