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門扉推開,蘭硯聽到腳步聲,指骨攥緊利刃,無害俊美的臉龐覆蓋冷寒。
若菱見沈熙洛下樓用膳,她提前回來,在姑娘回屋前將屋內的炭火盆、熏爐填充。
若菱繞過山色屏風,帶著寒意的陰冷忽然爬過她的脊背,她看過去,見窗欞打開,冬日寒風刮進。
窗外晴日,遠山覆蓋白茫茫,雲霧繚繞,迷離枯寒。
“天這麼冷,姑娘怎麼把窗戶打開了。”若菱疑惑地拿下支窗木棍。
蘭硯坐在房梁,漫不經心把玩匕首,淡漠地看著。
沈熙洛的侍女在屋中忙活一番,整理沈熙洛的東西。
蘭硯垂眼觀察。
原來,沈熙洛會彈琵琶,會畫畫,還會讀一些詩賦。
一件一件的羅裙掛在椸枷上,裙擺漾動,襟帶纖柔。
蘭硯睫羽輕輕翕動,心想,她的裙子好多。
因不知道姑娘還要在驛站留幾日,若菱整理著裙子,歎息著。
忽然,一條帕子落在地麵。
若菱彎腰,疑惑撿起,看到帕子沾滿血汙,若菱臉色頓變。
若菱辨認,發現這是沈熙洛的帕子。
“這......”
“姑娘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殺意在蘭硯的眼底浮動,鋒利的匕首輕輕滑過少年的掌心,將要刺向侍女的脖頸。
“莫不是,姑娘又救了什麼小獸。”若菱納罕。
蘭硯動作微頓,想了想,悄無聲息消失在房梁上。
*
侍衛的屋舍前。
沈熙洛用過膳,正跟侍衛們比劃著,讓他們找出閒置的衣物。
“我那位友人會在我們離開驛站的時候護送我去長安,在那之前,請你們準備好。”少女站在簷下雪中,溫聲囑托。
“他大概這麼高......”沈熙洛彎了彎眸,指了指侍衛中的一個人。
那人接觸到沈熙洛的目光,不禁臉紅。
沈家小姐模樣嬌美。
侍衛們推了推被指的人,大老爺們最懂大老爺們的心思,攛掇著說,“小姐指你呢。”
被推出的侍衛王弘臉更紅。
他說,“原來小姐的那位友人的身形跟我差不多。”
好像這樣,能離這位富商人家的小姐更近一步。
不是差不多。
沈熙洛心中下意識反駁。
少年的身體要更淩厲,更俊俏。
容色更好看。
“就是可惜啊,王弘丟了一件替換的衣服,要不然現在他就能給小姐拿出來。”其他侍衛調侃王弘道。
王弘不好意思,“胡說什麼!”
沈熙洛耳尖微燙,因藏著少年,她感到心虛。
她簡單地吩咐了幾句後,折身前往驛站一樓的飯堂。
侍衛們癡癡地看著沈熙洛的背影。
少女身段嫋娜,嫵媚。
隻可遠觀,不可觸。
沈熙洛在驛站小二那裡買了新的飯食,熱騰騰的,裝在食盒中。
她拎著食盒,眼底帶著期待的光,正要重新回到客房,莊嬤嬤從二樓下來,冷冷看沈熙洛,刻薄的聲音道,“沈娘子抄的《女誡》還未讓老身看過。”
沈熙洛微微蹙眉,垂下臉龐,說,“嬤嬤,我去拿。”
“不必了,老身已從你的侍女那裡拿到了。”莊嬤嬤從袖中拿出一遝宣紙。
“姑娘。”若菱匆忙下樓,不安地護在沈熙洛身旁。
沈熙洛略有些心不在焉。
那少年沒被發現,是藏起來了嗎?還是走了?
“沈娘子可記得,老身布置的課業是抄寫五十遍《女誡》?”
莊嬤嬤不滿盯著沈熙洛,“為何沈娘子隻抄了三遍。”
沈熙洛回神,淡淡說,“嬤嬤隻給了我一晚,五十遍《女誡》,太多了,我抄不完。”
莊嬤嬤表情更冷,她撕掉宣紙上用墨筆勾勒的野貓撲花,扔向地麵,“姑娘沒空閒寫課業,倒有空閒畫雜七雜八的事物。”
沈熙洛的睫毛顫了顫,她抿緊唇瓣。
“姑娘心思不誠,若讓侯府知道了,那侯府不會歡迎姑娘。”
“嬤嬤想如何?”沈熙洛輕聲。
“不守規矩,跪下,打手板。”莊嬤嬤嚴苛道。
若菱表情頓變,不可置信,“你憑什麼這麼對待我家姑娘?!”
莊嬤嬤冷笑,“老身奉侯府的命令管教沈娘子,在外,老身就代表侯府,若沈娘子嬌貴不願意接受懲罰,那老身可以讓沈娘子永遠都不能到侯府。”
沈熙洛的眉蹙緊。
她對莊嬤嬤的刻意冷眼隱忍,是為了不得罪侯府。
但莊嬤嬤奉侯府的命,當著她的麵這般說,也許侯府不僅是不歡迎她,更是完全沒有收留她的打算。
“沈娘子,我知道你是溫柔賢良的人,犯錯就接受懲罰,跪下。”莊嬤嬤悠悠掏出戒尺。
沈熙洛攥緊食盒的提柄,心思變換。
忽然,莊嬤嬤“哎喲”了一聲。
沈熙洛愣了下。
“你又要做什麼?!”若菱憤怒。
莊嬤嬤無暇回應若菱,她突然從樓梯上摔下來,接著,拿著戒尺的那隻手響起哢嚓的聲音。
莊嬤嬤臉上頓時覆蓋慘白,發出疼痛的慘叫聲。
驛站內的其餘人詫異。
沈熙洛眼底的光流動,她驚喜地看向房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