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白的閃電割破了天幕,大雨如同天河倒懸般,席卷了平冶城這小小角落。
百餘人或藏身簷下,或立在街道當中,或蹲伏在瓦頂,好似一張大網將一間小院重重圍住。
小院中人並未安息,從窗格裡透出些昏黃的燭光,映出兩個剪影,似在對桌飲酒。
“燕兄,此番你已是插翅難逃,何不交出聖女束手就擒,何必累及那道人白白送了性命?“
成梁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可那院子裡卻半點回應也無,隻有窗格上的剪影仍在淡然對酌。
“長老。”
白蓮左使終於耐不住發話了,先前是怕誤傷了屋中的聖女,才在包圍成型後讓成梁勸降,如今瞧這情形,燕行烈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負隅頑抗,如此便隻好……他做了個手勢……派人先進去試探一下。
老者得了指令,環顧場中,卻愕然發現身邊的人都不約而同地挪開了視線,顯然是怕點到了自己。
說來這幫人都是聲名赫赫的高手,一個賽一個乖張暴戾,若不是有左使壓陣,哪兒能把它們捏合到一處,沒成想……
“燕行烈威風至此啊!”
老者歎了口氣,於是將目光投向成梁。
成梁皮笑肉不笑,暗自道了聲“老王八蛋”,又將目光轉向自己身邊唯一的手下。
這手下神色一愣,下意思左右一看,一張臉卻是垮了下來。他們這幫子人本被安排監視這院子,可方才被嫌棄沒本事,其他人都被遠遠攆走,隻有他這個總旗被留了下來。
“大人。”
他也是在鎮撫司當差的,哪裡不曉得這燕行烈的威名,抬頭要哀求成梁一聲,卻迎上了一張被雷光照得慘白,宛如惡鬼的臉。
他打了哆嗦。
…………
倒黴的總旗哆哆嗦嗦站在了房門前,眼前這扇木門仿佛是鋼筋鐵鑄,似有千鈞之重,他磨磨蹭蹭許久,愣是沒有推開。
他偷偷用往後瞥了一眼。
院子的大門口處,他的上司平冶鎮撫司百戶成梁,慢條斯理將手搭在了腰間的刀柄上,那意思已經是不言而喻。
罷了,早死晚死都是個死。
總旗一咬牙,撞進了門去。
“啊!”
一道炸雷伴著尖叫。
慘白的雷光裡,成梁“嗆”地拔出了腰刀;老者並指成決口中微動;怪影手中銅燈大放光華;坐墓童子退進了陰影更深處,隻留下他的鐵屍騎士瞳孔猩紅……
連那白蓮左使也將手中扇骨握得哢擦作響,便要下令,讓眾人強行突入。
那總旗卻跌跌撞撞又跑了出來。
成梁上前一把拽住他的領子拖出院落。
“裡麵怎麼回事兒?”
總旗神色古怪。
“假人。”
“什麼?”
“跑了。”
………………
闖入屋子的白蓮教眾,似乎驚擾到了拿著空杯子對酌的“李長安”與“燕行烈”。他倆轉過頭來,白得詭異的臉頰上,兩團豔麗的腮紅顯得格外的刺眼與嘲諷。
成梁渾身發抖,也不知是驚是怒是懼,隻抽出刀子亂刀砍過去。
沒幾下,便隻有一堆碎木上,飄著兩張紙人。
那兩人竟在他眼皮子底下,上演了一出金蟬脫殼。
他氣急敗壞在屋子裡掃了一眼,瞧見角落了擱著麻布口袋。
抱著莫須有的希望,他上前解開了袋子,結果裡麵綁著個渾身腥膻的老倌兒。雙目凸出,麵色灰白,顯然斃命已久。
“人呢?!”
身後白蓮教眾投來的目光讓成梁芒刺在背,在自個兒的脖子被扯過去質問之前,成梁搶先把那倒黴的總旗扯住。
“哪兒去了?!”
“大人,確實沒見著那燕行烈出入啊。彆說是他,連過路的人也沒幾個,也就賣炊餅的武二郎,收糞的牛臭……”
可憐總旗已駭到語無倫次。
“……還有個羊販子,他的羊個頭真大,快趕上一頭牛了!”